戚國太康三年,葉無傷為相三載,正值戚國建國以來最多事之秋,瘟疫叛亂,旱澇俱全,最甚劍州大旱,北地幾近顆粒無收,流亡者十室七八,鬻子去妻,老弱采拾於野,餓殍滿路。
葉無傷即刻上書全國開倉放糧,甚至三月之中四次離開帝台,親自全國巡視,懲汙吏,免賦役,修水渠,更農具,發災糧,送穀種,這一次九州史上罕見大旱,戚國死傷最少,如此天災,而戚國次年便恢複生產,國民安居,九州史上前所未有,葉無傷賢相之名,自此驚憾天下。
“……旱澇不時,農桑失業於丘園,道殣相望於郊野,人戶愁歎,生靈及此,朕為民父母,良感痛心,寢食寧遑,深思朕德政未行,有愧於民……”
梳蟬隻看到這一句便看不下去了,放下那份被謄抄下來的詔書,中然親筆所寫的罪己詔。
“中然,這又不是你的錯,你何必又何苦呢?”
梳蟬一歎,用白鮫綃卷好那詔書,放入錦匣之中,手上微頓,終於還是打開了另一封信,信上之字如飛鷹,竟是以女真文字寫成,繁複難辨,有些相似漢字,更似回鶻文字,梳蟬隻掃了兩眼,回手便將信放在燈燭上,燒成灰燼。
掃落灰燼,翠翹正叩門進來,梳蟬見了,道:“本宮叫你準備的東西都送走了嗎?”
翠翹笑道:“娘娘放心,奴婢都打理好了,尤其是娘娘的那壇桂花新釀,奴婢照著娘娘的吩咐用竹條做了個酒籠,絕不會弄碎的。”
梳蟬笑道:“弄碎倒不至於,隻怕是路途遙遠,太過顛簸,弄混了那酒,大哥最擅釀酒,也最挑酒,本宮釀的本就不及大哥,若再弄渾了,更不能入大哥的眼了。”
“娘娘為葉大人可真是用心。”
梳蟬歎道:“今歲中秋臨近,大哥卻是幾日前才從劍州啟程,怎樣算著,都得在路上過中秋了,本宮當真是擔心趕路之中,侍從不周到。”
翠翹笑道:“娘娘寬心,別人許是不周到,可還有綠兒呢。”
梳蟬聞言才笑道:“是啊,還有綠兒。”
正說著話,雲葉蹦跳著自屋外進來,雲葉今日穿了一身櫻紫杏林藏春燕蜀錦的小百合裙,鬢上一隻蜻蜓蟲頭紗花顫著可愛,手中拿著一枝桂花枝,撲進梳蟬懷中,搖著梳蟬的手,撒嬌道:“母後,這桂花枝好香好漂亮,雲葉也想要這桂花紋的裙子嗎?”
翠翹笑道:“這一身杏花紋百合裙今日才剛上身,公主就又愛上了別的花。”
雲葉不依的撒嬌,梳蟬笑道:“中秋臨近,宮中最盛的便是桂花,雲葉喜歡也是常理,母後做給你就是了。”
雲葉聞言,這才咯咯嬌笑著又跑出去了。
臨近中秋八月,合宮都在籌備中秋宴會。
許是中秋佳節將近,宮中帶了桂花喜氣,中然心境也漸漸好轉一些,不再夜夜獨宿蟠龍殿中,綿蠻自是最多的恩寵,齊才人也得中然憐惜,然合宮之中,中然漸漸留得最多之處卻是集萃宮。
謝昭儀秀顏蕙心,精通史書,擅於文墨,所行雅於禮儀,所言頗有大意深旨,深得中然之心,華妃失心,朱才人失寵,梅婕妤如今被關在冷宮之中,**嬪妃本不甚多,謝昭儀已是最得寵的新貴。
而今日午後,中然終於寫下處置梅婕妤的聖旨。
梅婕妤謀害皇嗣,迫害宮嬪,然中然念及悔改,甚至悔恨瘋癲,下旨罷黜其封號,貶入冷宮。
梳蟬聽聞宮人回報,逗弄翡衣的花枝微微顫了顫。
這日臨到入夜,宮人回報,中然今晚去了流徵閣。
而次日中秋宴會之上,中然下旨擢升朱才人為修儀,朱才人剛剛歡喜謝恩,中然卻又下旨擢升謝昭儀為淑妃。
在座嬪妃都是大驚,謝昭儀入宮即被封為昭儀,如今僅僅兩月,卻將晉升為妃,可見其獲寵之深,太後不由出言勸阻,便是綿蠻也斂了笑意,紅唇微凝了一點冷豔。
中然執意,然謝昭儀卻是起身謝辭君恩,言詞入情懇切,中然隻得作罷。
合宮之中,綿蠻雖最是得寵,然謝昭儀芳華清傲,宮中佳麗無限,綿蠻再非獨占**。
宮宴之後,回到廣夏宮中,終於哄睡了雲葉,翠翹輕聲道:“娘娘,皇上今日晉封了朱才人是為了安撫朱家,可為何要晉封謝昭儀呢?”
梳蟬此時正繡著一個桂花香囊,聞言笑道:“皇上要晉她的位分,自然是喜歡她了。”
翠翹道:“可是皇上為何會喜歡謝昭儀呢?”
梳蟬手上微頓,挑了金絲細細繡了桂花花蕊,方幽幽道:“你不覺著謝昭儀很像一個人嗎?”
翠翹道:“宮裏的人都說謝昭儀相似林修媛,可是奴婢卻覺著不是很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