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第五闋 兩意難全(二)(1 / 3)

回到廣夏宮中,耳邊隻聽幾聲寒漏嗚咽,梳蟬在織機旁坐下,機上金梭曾穿過萬丈絲線,卻是至今仍未繡成平生所願。

碧紗窗下,黃金架上翡衣囈語道:“臥聽南宮清漏長,舊時月色,香冷入簟席——”

梳蟬歎息中又想發笑,翡衣究竟都是與誰學來的,她不是怨婦,不作怨言,卻養了這麼一隻怨鳥,本來還想著得了閑要二哥再幫著尋一隻來,卻是一直事事不斷。

次日宮人回報月前楚國境內月那礦工起義,楚王重兵鎮壓,月那起義軍兵敗後便逃到了戚國境內,正是薈州地界,楚國大將郎翮竟陳兵邊界,心誠如今在黑城,朝中一時憂急。

幾日之後,薈州卻是傳回戰報,晚風竟設亂石陣,郎翮是楚國大將,為人殘虐,也有將名,卻是外強中幹,這亂石陣隻在古書中見過,忽然近在眼前,一入飛沙走石,陰風逼人,先入陣的幾百將士隻聞慘叫,連屍骨都找不全,頓時嚇得下令退軍三十裏。

而這數日,那楚國起義軍便碾轉逃出了戚國,此事才算是平息。

而此事稍安之後,黑城地界契丹還未動,卻不料安國以戚兵劫了安國在黑紮口囤積過冬的糧草為名,竟調了出樽城數萬將士到黑紮口,兩國打了這麼多年,是誰劫誰,兩國人心裏都清楚,不過就是尋個理由開戰。

而黑城城池一向不堅,戚國建國後,重建了幾次,卻都毀在安國的騎兵蹄下,最遲一次還是七年前蘇竟率大軍一場惡戰奪回黑城,兩國素來不睦,這一戰之後更是連接數年不曾修好,當年先皇逝世之時,卻恰趕上安國與渤海國交戰,因此安國才無暇顧及,而今,渤海國已為契丹所滅,安國稍事安定,竟是又打起了黑城的主意。

況且黑城,南鄰安國,北臨海石城,再北便是碧水,然而向東卻是薈州,簡直就是懸在虎狼嘴邊的一塊肉!能太平到今日,也算難得了。

門上輕叩,宮人回報,中然今晚又留在了鸝月居,已是第四日了。

七夕那日,齊才人一曲漢宮秋月,人如秋月,一身白生綃裙,冰姿素華,終於再入了中然的眼。

齊才人當時得中然稱讚琴藝,起身拜謝,身姿緩緩,竟如月波慢轉,盈盈踏月而來,她顏色已是美極,如今出落的更是身姿曼雅,行止都如翠竹柔枝,雖是未舞,也已如畫。

而中然留在鸝月居,卻是多聽齊才人撫琴,宮人回報,齊才人所奏之曲,竟多是當年華妃所奏,皇上心思,眾人一時揣思。

這夜剛剛入睡,門上忽然急叩,翠翹進來急道:“娘娘,剛剛翊宸宮中宮人回報,水充媛她——”

梳蟬淡道:“她怎麼了?”

“水充媛她不見了,宮人到處尋都不見。”

“她懷著身孕,還能走到哪裏去?”

“怪就在這裏,太醫說水充媛的產期就在這幾日,皇上和太後那邊急的不行,已經調了鷹揚衛搜宮了。”

窗外之月,團團如輪,月下茉莉枝上花開如雪,梳蟬忽然會想起當年的心境,這樣繁華到沉重的盛夏,花開素裹,倒是為誰守著孝呢?

畫眉宮的**中,擺著一個青玉瓷缸,宮人提著燈,綿蠻伏在缸沿旁,借著燈光在看其中遊著的幾尾魚。

幾尾美麗的銀魚,鱗如嶄銀,尾如青煙。

綿蠻一笑,那幾尾魚竟微微沉水,一旁的宮人笑道:“娘娘果然是沉魚之姿。”

綿蠻也笑,伸手撥弄了一下水麵,這幾尾魚還是自廣夏宮中偷來的,想起那日與中然去偷魚的情景,竟會含笑。

一笑之後,心也冷凝,無論中然如何寵愛,這情意都不是她能所有,而今更不能。

伸手取過宮人捧著的一個硯台,手上微傾,便將那墨倒進了水中,渾濁泛起,不見容顏。

綿蠻隨手扔了那金絲徽硯,對宮人道:“將這魚撈出來扔了,就告訴皇上,魚死了。”

臨近清秋,花事漸淡,唯有一枝桂花淡淡斜過書窗,窗上影搖。

梳蟬坐在書案旁,看雲葉執筆在白宣之上勾畫案上的翡翠葉瑪瑙葡萄,終於畫成,雲葉拿起給梳蟬看,道:“母後,雲葉畫的好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