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七月,幾位身著各色透紗絲裙的美人立於一處,衣裳淺淡濃鬱,鬢上珠光碩目,一時入得屋內,香汗薄霧,真有些玉人勝景之意。
朱修儀幾人行過禮,依次坐下,梳蟬向一位身著櫻桃縐紗裙的女子笑道:“這位就是秦婕妤吧?”
秦婕妤聞言起身再拜道:“臣妾見過皇後娘娘。”
梳蟬笑道:“秦婕妤請起。”
秦婕妤受封後便來拜見過梳蟬,梳蟬稱病未見,今日初見,秦婕妤對這位當朝皇後也早有耳聞,不免緊張,然而秦家畢竟是名門大族,相比席婕妤當日情景,秦婕妤已足顯出大家之姿,年歲雖小,行止端雅,容顏頗似太後,美豔華貴,不過年少,這美豔微淡,卻反添濃淡相宜的清媚之態,更是動人。
梳蟬不禁心想太後當年便是如此模樣吧,而心中有微微自欺也壓不住的酸澀,秦婕妤的眉目與中然果然有三分依稀相似。
梳蟬略問了問中然這幾日飲食起居,秦婕妤回話流利,隻不時微有羞意,而這羞意於眾人眼中隻怕如刺,暗恨剪斷了才好。
秦婕妤雖入宮不久,皇上卻是賜居丹奐閣,而宮中宮室唯有丹奐閣相距禦書房最近,太後便令秦婕妤可行走禦書房,留心侍候,宮中眾人一時都是嫉恨。
朱修儀笑道:“臣妾前日在禦花園中見到皇上,皇上腰間係的玉犀帶實在精致,當時臣妾就在想,這定是出自皇後娘娘的手了,這皇宮裏也再沒人能有這樣的手藝了,今日卻看到秦妹妹腰間所係的竟和皇上的那一條花樣相似,莫不是出自妹妹的手?”
秦婕妤聞言羞意更重,卻轉向梳蟬道:“皇後娘娘繡的那一條皇上十分喜歡,因此一直帶著,夏日天熱,卻不好總帶著,臣妾叫人拿去小心漿洗了,所以才為皇上換上臣妾所繡的。”
周才人笑道:“這腰帶若繡一雙,便是**的意思,婕妤娘娘對皇上真是有心啊!”
坐在她座前的常婕妤聞言轉首看了周才人一眼,周才人渾似不覺般一笑,反倒是一旁的許才人一驚,低了頭。
張婕妤淡淡道:“皇後娘娘繡藝巧奪天工,玉犀帶雖難繡,臣妾卻記得娘娘為皇上繡了不止一條,秦妹妹如今奉太後懿旨隨侍禦書房,已是如此辛勞,怎麼就要秦妹妹如此費心再繡一條呢?”
秦婕妤聞言終於有些微窘迫,囁嚅了一下,慌忙起身拜道:“臣妾隻是——”
梳蟬放下茶盞,笑道:“起來吧,原本皇上身上的東西必要最精細用心,秦妹妹不過是為皇上盡心罷了。”
朱修儀幾人聞言都適時閉了嘴,一笑稱是,再略有幾句寒暄,便俱起身告辭。
出了廣夏宮,幾人各自笑著別過。
張婕妤的雲水閣和常婕妤的容雅軒相臨,當年中然還是博王之時,兩人一同入王府,後又一同受封,相比他人更親近些,因此又是走在一處。
行到春台軒後的竹湘橋上,張婕妤卻忽然停住,看著橋下綠水,飄滿雪白的玉蘭和淡紫的木棉,花瓣紛呈,隻是水流緩緩,似已凝固,那一片的花瓣落滿河水竟如一匹靜止的錦緞,隻不肯去。
常婕妤歎道:“流出宮去,還能見了天日,卻非要停留在此處,難道連腐爛也要爛在這宮裏嗎?”
張婕妤卻輕聲道:“不知這花是從哪裏飄來的?”
一旁的宮人回道:“這玉蘭應該是從煙雨樓那邊飄過來的,奴婢剛進宮的時候曾在那裏侍候,這宮裏就屬煙雨樓那邊的玉蘭樹最多。”
“那這木棉呢?”
常婕妤身旁的宮人笑道:“應給是禦花園那邊吧,奴婢記得禦花園東角瑞天閣外夾種了許多木棉樹。”
常婕妤看了那宮人一眼,那宮人不明所以,還是覺察到自己主子的不悅,不由噤了聲。
張婕妤笑道:“想來是很好的景致,常姐姐,不如我們去禦花園看看吧。”
常婕妤無奈一歎,低聲道:“不過都是尋常花木,有什麼好看的,日頭這樣大,我們還是快些回去吧!”
張婕妤卻是不肯,執意要去,甚至冷道:“姐姐若實在沒興致,便先回去吧。”
張婕妤說罷便走,常婕妤頓了一下,不由再歎,終於還是跟了上去。
兩人過了橋,順著河水迤邐走來,果然那香越發濃的讓人無法抵擋,宛如鋪天蓋地罩了一個巨大的木雕香囊,裝著一整座花木園林,蒸熱著龐大的香霧。
然而還未到瑞天閣,走到宮中六橋之一的卷雲橋,岸邊泊著幾條蚱蜢船,隻見朱修儀,席婕妤,許才人與周才人四人還有幾個品級低的宮人,俱是太後前些日舉薦的,甚至有兩人都還沒有侍寢過,幾人立在岸邊,朱修儀正吩咐宮人什麼,似要乘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