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第六闕 微瀾宮詞(一)(1 / 2)

“這個朱修儀怎麼這樣,前些天每日坐船行遊,娘娘都不願理她,由著她了,竟然晚上也鬧騰起來了!”蕾兒在一旁氣憤道。

梳蟬已是十分不耐,這朱修儀依仗太後,已是太過囂張了,便淡淡道:“白日就算了,這樣於巍巍皇宮中夜半水上起歌舞,和當年秦淮河上有什麼區別?還有沒有嬪妃的規矩?賢妃掌管**,朱修儀竟然如此不敬,要不要本宮著人再好好教導一番?”

宮人得了這個話,趕去朱修儀處回話,今夜之後,朱修儀等人收斂許多,卻仍不十分安分。

梳蟬心上更是煩亂,波亂平複起,席婕妤和秦婕妤已是讓她不悅,而朱修儀幾人似乎也越來越討她的嫌,即使這幾人在她麵前一直恭順乖覺,卻是藏不住那一種尖銳。

而這位朱修儀,當年梳蟬執掌後位,葉家權傾朝野,無人敢惹,綿蠻寵冠六宮,私底下卻是一片狠辣毒烈,又有太後庇護,以至宮中竟有墮胎瘋癲,被逼自盡甚至陰狠毒殺之事,除此之外,私顧暗近皇上者,更是杖殺驅逐無數,朱修儀失寵之後,長年稱病,避躲此劫,那時還以為她是個聰明的,想不到綿蠻如今不在,葉家勢弱,這朱修儀也是不安分了。

然而令梳蟬心煩的不是朱修儀,而是這許多日都在禦花園中清歌的張婕妤。

這至今都不肯服帖的棋子。

事事不順,盡不如人意,次日夜裏宮人便來回報,中然今日在禦花園中偶遇張婕妤,今夜便留在了雲水閣中。

繡絹之上荷花如焰,分明是當年琉璃湖畔。

梳蟬不由想起當年,她選了中然,便知此生不能有一心人,傾心相付,情有獨鍾,她很清楚,也盡力看開,然而新婚之夜,便有綿蠻,逼她若此!

此後從王府到這皇宮,她待人寬和,從無嚴苛嫉恨,早有賢後之名,可她心中清楚,那隻是因為她心中嫉恨之人,唯有綿蠻,其餘女子,不是狠毒心機,必須除之,便是可憐無用,更無須放在心上,除此之外,再無他類。

然而這宮裏,是不是也還有其他的異數?

梳蟬也曾以為自己並不在意,當綿蠻真的不在,她才慢慢感覺到心中似乎並不是那樣看得開的,他人罷了,這個張婕妤——

碧露,這個當初她親自挑選給了中然的女子,而碧露對中然之心,早在王府時便已流露,當年梳蟬可以不在意,甚至微微有些相憐,但是如今,中然憐他惜她,日子久了,就真的不會生情嗎?

梳蟬思及此處,心中之苦,如含蓮子。

這一個女子,從宮中抹殺實在太過容易,容易到隻自問是否當真值得動手,人命都可衡量,梳蟬不由心笑,如今相比當年的心境,已是何其不同!

次日清晨,早朝過後,便有宮人回報,皇上已經應下與安國公主的婚事,兩國同時籌備婚事,再由戚國派人迎娶至帝台成婚,想來籌備婚事便所耗不少,而兩國俱是息戰未久,國庫略窘,待一切具備,卻將至初冬,天寒難行,因此定下婚期為明年春日。

中然命禮部詳細籌備此事,宮中也為此一時波瀾。

之後便是張婕妤失寵多年之後竟然重獲聖眷,中然在雲水閣一連留了三夜,宮中之人聞風爭先巴結奉承,雲水閣一時熱鬧非凡。

張婕妤春風得意,請安之時也可見笑語自得,盡掃一貫冰冷刻薄,連對著席婕妤和秦婕妤也不再出言冷嘲,若遇朱修儀欺壓席婕妤,偶爾還會出言回護幾句。

席婕妤自然感激,朱修儀卻是憤恨已極,遊船賞花,歌舞絲管,她費心弄了這許多花樣來以求恩寵,張婕妤與其他嬪妃一般,不過該是個陪襯,卻壓過了她的風頭,空為了他人做嫁衣!而張婕妤既是皇後的人,更叫她在太後麵前不好交待!

秦婕妤麵上還是端莊和氣,然而年紀畢竟還小,言語中稍稍涉及聖寵,便有藏不住的嫉恨之色,朱修儀見了,不由心笑,她已是何等油滑,挑了幾句,秦婕妤怒不可抑,挑人泄憤,自然便挑到了最懦弱的席婕妤身上。

而秦婕妤本是太後的侄女,中然的表妹,初入宮時,有幾分聰明,還記得謹慎,日子久了,又得聖寵,便生了驕縱,輕狂無知,相比見識過宮闈厲害的朱修儀,便有些不知輕重。

這日眾位嬪妃過來請安,寒暄數語,略坐了坐便都起身告辭。

梳蟬回到內室,仍舊倚窗刺繡,蕾兒叩門進來,微有不忿,道:“娘娘,那個秦婕妤也太囂張了些,奴婢剛送朱修儀她們出去,她竟然就在廣夏宮門外難為起席婕妤了,朱修儀她們幾個那話也沒說的這般難聽,虧得秦婕妤還是大家小姐呢!簡直不忍聽!”

梳蟬笑道:“你也知道她出身名門,那許多話原也不是她該知道的,自然是有人教她,那最可惡的該是教她的人,又何必跟她計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