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春時節,川西壩子上油菜花開了,遠遠望去黃得耀眼的油菜花開遍了原野,鋪展到天邊,風吹起伏,猶如金燦燦的海洋。
成都的街道不甚寬,但樹木較多,這時節也都長出了嫩黃的新葉片,城裏很多街道都是以該處所植樹木命名,如倒桑樹、槐樹街、柳蔭街等等。還有一些街道是以地名命名,由於川陝兩地地域接近,光緒年間,陝西人來成都一帶經商、運貨、做官。人越來越多,漸漸形成了同鄉會。成都人背地裏都稱他們為“老陝”,後來陝西同鄉會就買地皮,修建會館。陝西會館建成後,周圍零散的民房也規整成了街道,就命名為陝西街。
此地的建築十分獨特,以半邊橋西麵城牆為界,城東是連片的房屋、商鋪、石板街,人來人往,熱鬧非凡。而西麵是“少城”(注),到處是碧樹、荷塘,仿佛鳥語花香的郊外。
步入陝西街,街口是一茶館,一個大灶上麵十幾個銅壺燒著水,裏麵有不少人在喝茶,有的大聲擺龍門陣,有的則小聲低語,老成都的味道有如茶的香味,迷漫在四處。
幾乘轎子在街上穿過,主人泰然地坐在轎上,轎夫喘著氣,一邊走一邊從褲帶上扯下粗布手巾,擦著胸脯和臉上的汗,喘氣事和轎上人的鼾聲相應和。而遠處則傳來鄉下妹子韻味十足的叫賣聲,“辣菜——辣辣菜——買青菜顛子辣辣菜——!”音色倒是甜潤的,而她叫賣的東西卻辛辣得很。
陝西會館為兩層庭園建築,大門有聯曰:
“樓閣煥巍峨蜀國壯秦關氣象,
恩威徵浩蕩人間擅天上權衡。”
經過歲月消磨和風雨的淋灑,門窗的漆黯淡了,磚石卻還結實。院子裏青磚鋪地,有過廳、有走廊、正中間是戲台,偶爾會有陝西的秦腔戲班來此演出。在高高的風火牆的包圍之中,這裏散發出一種秦川的風味。
會館後麵的小院子,是劉次侯在成都的住所。院子不大,有一口井,另外還有兩棵樹,一棵是棗樹,另一棵是柿樹。
劉次侯正在院子裏看報,一個小夥子在井邊打水洗臉。他赤裸上身,顯得生氣勃勃。
劉次侯放下報紙,他端起茶杯,喝了口茶,“這回買的茉莉花茶好,願庵,過來一下!”
“唉,來啦!”
“你聽說過川漢、粵漢兩條鐵路的事嗎?”
“聽說過,郵傳部奏請把川漢、粵漢鐵路劃為幹線,由國家拿錢來修,朝延既要奪路買路,又要侵吞路款。”
“是啊,可是為何又要將修築權出賣給英、德、法、美四國銀行團呢?”
“那些外國人肯為我們修路?不可能!他們的目的就是要路權和沿線一百裏以內的礦藏開采權。英國學者肯德就公開在報上撰文說:‘這個省份,就是指我們四川省的財富和資源,是世界上任何地方都無法比擬的。’”
“我原來想,要不了三五年,川漢鐵路修好,就可以從成都趕火車到漢口,沒有想到,這路還沒有修,就出了這麼多的問題。”
願庵端起父親的茶杯喝了一口,“我們不會讓外國佬得逞的,今天要成立保路同誌會,我和幾個同學約好,我們也去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