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草原上的格桑花(1 / 3)

“自成都四日而至雅州,風景與內地同,自是以後,氣象迎殊,山嶺陡峻,鳥道羊腸,險同劍閣,而荒過之。沿途居民寥寥。師行於七月,時方盛暑。身著單服,猶汗流不止。過雅州,則涼似深秋。過大相、飛越諸嶺,皆重峰疊嶂,高峻極天,俯視白雲,盤旋足下。”

這是劉願庵在《艽野塵夢》一書中摘抄的句子,上路以後,才真正的感同身受。特別是二郎山,除了長壑天塹之外,石梯多至數千級。從坡腳遙望聳入雲端的山頂,行旅往來,宛若在天際回旋的小鳥,更沒想到自己要作一度的登臨。所喜一路上天氣晴好,經過長途跋涉,終於到了打箭爐。

看吧!碧藍如玉的湖泊和廣闊無垠的草甸鑲嵌在雪峰之間,雪線下則有繁茂的森林、閑馬、犛牛、恬靜的村莊和遍地盛開的格桑花。

此刻,兩匹駿馬在鋪滿霞光的草原上奔跑,騎在馬上的正是劉次侯和劉願庵。劉次侯騎的是一匹白馬,隻見他一勒坐騎,白馬轉了一個圈,隨後劉次侯鬆掉韁繩,從馬上跳下。

劉願庵騎的是一匹棗紅馬,他學著父親的樣子翻身下馬,動作略顯笨拙。

劉次侯點點頭,“不錯!但是一定要記住,善待你的坐騎,將它視為你的兄弟,你最可靠的朋友。人們對各種動物曆來都是有毀有譽,有褒有貶的,唯獨對馬,卻少有貶詞,馬在六畜中占首位,而且極富感情,忠於主人。懂不懂?”

劉願庵應聲回答:“懂了!”

劉次侯點點頭,拍拍棗紅馬的脖子,感慨的說:“此馬非凡馬,房星是本星;向前敲瘦骨,猶自帶銅聲。”上馬吧!“

劉願庵翻身上馬,馬兒長嘶一聲,放開四蹄,絕塵而去。

劉次侯也翻身上馬,一勒韁繩追了上去。

打箭爐是古地名。傳說,三國時期諸葛亮渡瀘水,將羌人頭目孟獲七擒七縱,平定此地。當時規定以箭落之地為界,令羌人不得逾越,因此稱之為打箭爐,現今叫康定。

晚飯後,劉次侯帶著願庵來到縣城大街上,冷寂的大街上,那些並排坐在兩邊階沿上的藏族婦女和老人,已經快散盡了。他們是從山裏下來的,背著一點可憐的財產,從小販手中換取一點玉米,然後背在背上,走過索橋,回到終年積雪的老山裏去。

願庵好奇地走上索橋,橋搖晃著,腳下的折多河怒吼著,橋上走過一群衣衫襤褸的漢子,他們拖著疲勞而凍僵的身體,扛著淘金用的尖底木盆走向江邊臨時搭蓋的草棚。

橋頭站崗的壯丁已經燃起篝火,他們蹲在篝火旁,抱著一杆單響毛瑟,呆望著對岸積雪的山峰。

回到客棧,劉願庵將沏好的茶送給平台上的父親,此處仍然清楚地聽到折多河和雅拉河交彙在一起而發出的吼聲,湛藍的夜空上,一行雁鳥,從月色漸明的天空上慢慢劃過去了,發出嘹嘹嚦嚦的悲聲。

劉次侯點燃香煙,“我準備明日下去辦差,此地控扼藏衛,屏蔽四川,因此有許多軍務要移交,特別是駐軍糧秣的安排,更是一等大事,你一個人待在客棧,作何安排?”

“聽父親的安排”,劉願庵答道。

“那就到塔公寺去拜拜,路不太遠,我派一名士兵陪你去。”

“不!我自己去,那匹棗紅馬很聽話,你就放心好了!”

“也好,塔公寺亦稱為‘一見解脫如意寺’,距今已有一千多年的曆史,值得去看看。”

“可是,宗教是麻醉人的**”

“誰說的”?

“書上說的”

“有時麻醉比清醒好”,劉次候拍了拍兒子的肩膀。

這時遠處傳來幾聲槍響,幾個藏兵跨著槍騎在馬上從客棧樓下疾馳而過。

劉次侯歎息道:“他們是去追逃跑的奴隸娃子,此地是天堂,亦是地獄啊!人與人之間的差距,競如此慘不忍睹。”

劉願庵接過父親的話,“這就是奴隸社會,最黑暗的人吃人的社會!”

塔公寺位於打箭爐西邊的塔公草原上,那邊有海拔5000公尺以上的折多山,山西麵稱為關外,那片廣大的草原就是西康藏族世代居住的地方,現有大小土司數十,寺廟上百,整個西康草原歸他們統治。

塔公寺與藏區的許多寺廟一樣,背靠雪山,前瞻草原,而其四周則佛塔成林。“塔公”在藏語裏是菩薩喜歡的地方,銀妝素裹的雅拉神山更是藏民頂禮跪拜的神聖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