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南昌求學(1 / 3)

十月初,劉願庵隨父抵達南昌。

南昌,襟江帶湖。著名的“滕王閣”位於贛江邊,因初唐文學家王勃曾在此寫作《滕王閣序》而揚名天下。

走在南昌城裏,隻見高樓櫛比,商號林立,車水馬龍,一片繁華,那雕梁畫棟,巨柱飛簷的府台衙門,那穿著號坎的崗哨以及街上巡防的兵士,使這座城市於繁華秀麗之中,增加了森嚴肅穆的氣氛。

大同中學堂位於永和門附近,距“友教書院”不遠,大門很氣派,一副對聯是集的《文選》句:“彙四海而為雟,緯群龍之所經。”

學堂分東西兩個院子,東邊為校本部,有教室、大禮堂、圖書館、實驗室和學生宿舍;西邊則是大操場、校園和老師宿舍,占地約八十畝。

當時,南昌也受到革命浪潮的衝擊,許多維新誌士高揚“科學救國”的旗幟,紛紛創辦新式學堂,播揚科學和新知識。大同中學堂的校長周六平是著名的維新人士,學堂內的新思想蔚然成風。

教室裏三十多位學生正襟危坐,國文老師走上講台,他姓周,穿著一件普通的籃布長衫,外麵罩上墨布馬褂,他掃了一眼全班同學,“同學們,今天我們班來了位新同學,請大家歡迎。”

劉願庵大步走進教室,此時他已經剪掉了辯子,帶了一頂學生帽,他摘下帽子,分別給老師和同學鞠躬,“我叫劉願庵,從四川來的,今後倘有不懂的地方,請同學們不吝指教。”

周文老師:“我聽說四川的學堂已經停課了,之前你學的什麼?四書五經?”

劉願庵:“我們不學四書五經了,改學國文、英文、算術、修身、曆史和地理。”

周文老師:“那就好,下課後去把課本領了,邵陵、你陪新同學去。”

一位胖胖的戴眼睛的同學站起來,“是,老師,我陪他去。”

劉願庵抱著領到的書,與邵陵走過校園,濃綠的鬆柏,淡綠的楊柳,以及泛黃的銀杏,成行並列,相映成趣。遠處的東湖綠水滿盈,宛若一麵明鏡。

“你怎麼選擇現在轉學?”邵陵好奇的問。

“我主要是陪父親來的,現在時局很亂,你們還讀得進書?”劉願庵反問。

“所以我問你為何現在轉學,不過我們學校的校風很好,校長是著名的維新人士,他在課堂上抨擊清政府的腐敗賣國,譏諷守舊分子,宣講國際形勢,深受同學們的喜愛。

“那太好了!有這樣好的學堂,有這樣好的校長,我一定得抓緊學習,不然就落在你們的後邊了。”

這是劉願庵的心理話,可是,能遂他的心願嗎?

當時的大同中學,新舊文明,相互碰撞。學生們一邊正襟圍坐地聆聽身穿長袍馬褂,頭頂瓜皮小帽的前清遺老的古文老師發出“人心不古,世風靡下”的歎息聲;另一邊又睜大眼睛,聆聽梳中分頭,長袍下著西式長褲和皮鞋的老師講“東亞病夫,亡在旦夕”的警世危言。

劉願庵麵對現實,時有迷惘,時常思索,人生的道路該如何走?從哪裏走?可是,誰能為他指點迷津呢?

放學後,劉願庵匆匆趕回父親的臨時寓所。

劉次侯正在喝悶酒,剛來的新鮮勁仿佛沒有了。

劉願庵簡單的介紹了一下學校的情況,“下周我就在學校住了,靜下心來多學點知識。”

劉次侯點點頭,“這樣好,不然讓我穿身軍衣去買菜、下廚,會被人笑話的。”言畢,又去拿酒瓶。

劉願庵按住酒瓶,“父親,別喝了,喝多了傷身體。”

劉次侯搖搖頭,“好!不喝了,我原以為到了南昌可以大展身手,遂平生之所願。其實不然,我這個副營官無任何實權,隻能動筆寫點折子而已。”

劉願庵安慰父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反正俸祿比原來高。”

劉次侯放下筷子,“屍位素餐,豈是我輩的誌向。”

劉願庵反駁道:“現在的大展身手,是為清庭賣命,是對革命之反動,所以不當官,不帶兵,反而是值得慶幸的好事。”

劉次侯點點頭,“此話也對,但是我千裏迢迢來到南昌卻是為何?早知這樣,不如待在成都喝茶。”

劉願庵拿過飯碗,“對、對、不如喝茶,我給你盛飯去。”

在南昌的日子裏,劉願庵就是這樣與父親相依相處,劉次侯出了發發牢騷,有時也借酒抒情,給兒子言傳身教“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的道理和“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的理想抱負。

直到劉願庵睡眼朦朧,他才以“夫君子之行,靜以修身,儉以養德。非淡泊無以明誌,非寧靜無以致遠”結束他的課外輔導,仰脖喝下杯中的剩酒,息燈就寢。

這堂課是國文課,周文老師:“今天我給大家講的課文,是梁啟超先生所著,課文名‘戌戌政變紀,譚嗣同傳,’由於時間的關係,我們節選文章的第三部分,也是本傳的重點部分。”

言畢,周文老師在黑板上用力寫下“譚嗣同”三個大字,然後轉身望了一下課堂,“下麵請新來的同學——”他帶上老花鏡正欲看名冊,劉願庵已經站了起來,“劉願庵,請老師吩咐”。國文老師點點頭,“你將下麵的課文讀一讀,我欣賞你的語音,清朗有力。”劉願庵拿起課本,念道:

“初十日,遂被逮。被逮之前一日,日本誌士數輩苦勸君東遊,君不聽,再四強之,君曰:‘各國變法,無不從流血而成,今中國未聞有因變法而流血者,此國之所以不昌也。有之,請自嗣同始。……”

劉願庵的聲音在校園回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