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時的大碼頭河段,早已亂得像一鍋粥,官船開到河中央便動彈不得,被大小船隻圍了個水泄不通,官兵們斥責怒罵,也阻止不了船隻發瘋般往岸邊靠攏,疏通無力,大小船隻擠擠挨挨、橫七豎八,一個個成了插翅難飛的水鳥,隻能浮在水麵上,想往上遊或下遊都難。
這亂局當然是人為的,張兆亮現身,將汪浩哲和小喬引上另一條平穩的二層大商船,汪浩哲心知剛才周五是張兆亮所殺,也懶得跟他討較,張兆亮在他說出“受死”二字方出手,顯見是把他當主子,殺人何用牛刀?主子下令,由手下來辦事就行了。
不斷有人來跟張兆亮報訊,都是一碰頭就離去,輕捷快速,個個身手不凡。
汪浩哲怕小喬受驚嚇,把她牽進艙房裏坐著,交待她不要走出來,然後他出去,張兆亮和另一個人立即跟著他進了旁邊的船艙,汪浩哲冷著臉說道,“報上名來!”
“張兆亮!大公子近身侍衛!”
“彭武!大公子近身侍衛!”
汪浩哲掃了他們一眼,“我是你家四公子?”
張兆亮呆了呆,旋即答道,“是!屬下們受命於大公子,誓死護衛四公子,並請四公子隨我等回北邊!”
汪浩哲問,“大公子如今在哪裏?”
張兆亮靠近他耳邊,“四公子!咱們北邊緊缺銀糧,將士們寒衣不繼,大公子兩次冒險下江南,先後募得三批錢糧布帛,神不知鬼不覺運往北邊,上次因為發現四公子,大公子不想讓人察覺四公子在江南,故而命屬下們斬殺胡德才,鬧出大動靜,此次船運隻怕會遇到險情……官府倒也防備極嚴密,探子厲害,如今這大批官兵下來,若不是為周五而來,便是咱們的事泄露,河上運送糧帛的商船被攔倒無妨,隻擔心大公子遭攔截……所以,請四公子速速隨屬下離開,咱們好趕去與大公子會合!”
汪浩哲一驚,“你說大公子還在這條河上?”
張兆亮點頭,“大公子一為等著見四公子,二為力圖說服一位在家守孝的將官投靠咱們北邊,遲遲不肯離岸,剛才還是先生力勸才行船,剛走了一會,官兵就來了!”
“今夜刮的北風,船逆水而行……”
汪浩哲略一思忖,“我不急著走,鼓動周五的人鬧起來吧,我的畫像在這縣城裏貼了近一年,這才剛撤下不久,也該出來讓他們看看真人了!把碼頭河麵攪亂,最好困住那些官船,讓他們發不了力,下來這麼多人,定是得了探報,加上胡德才之死……前邊恐有官兵設卡攔截,咱們拖住這後邊的,爭得一時是一時,那些糧帛船應先拐入不同河道,先隱藏起來,沒有內應強行北上隻怕會有損失!”
張兆亮作揖道,“四公子英明!前麵有方先生作了諸多打理,隻要後邊不追得太快,天亮之後,糧帛便能另行分拆運走,江南地段,咱們有些內應!”
“好!那這麼辦……”
遊船拚命靠岸是明智的,因為河麵上數艘船隻忽然燃起熊熊大火,燃起大火的船還上下到處遊移,看那勢頭恨不得把所有河麵上的船都點燃了才罷休,有人落水,還是女人,眾人趕緊打撈;有船隻為爭先行硬塞住僅有的空隙,結果堵在一起,大家都走不了;大商船上忽然響起兵器聲叮當聲,有人在打鬥,大喊大叫。
“快來人哪,捉拿朝庭欽犯,賞銀萬兩……”
官兵立刻催促官船圍上去,衙役捕快們放開周五案,也趕緊跑去湊熱鬧,河裏亂了套,岸上也大亂起來,到處有拚命奔跳貌似逃竄的人,各種各樣的信息四下發散,有的說看見許多船上的人都跑上岸去了,往北去了!有的說看錯啦,明明是往南邊去了!
於是分了一部分官兵上岸追出去查看。
汪浩哲穿上深色棉衣和露出兩隻眼睛的雪帽,故意乘船不緊不慢地經過戴青皮緞子雪帽的狗奴才麵前,輕蔑地說了一句。
“哼,搶我弟弟的宮燈,罵我們鄉下佬,這就是下場!”
說完昂首背手挺立船頭,傲然離去,青皮緞子雪帽一個楞怔,忽想起周大說過。抓不到凶手,你就去死!
眼前就是個鄉下佬啊,送上門來的短命鬼,不管是不是他幹的,抓他頂杠準沒錯,理由嘛,就是那些宮燈!對,宮燈惹的禍事!
青皮緞子雪帽精神大振,追上幾步指著汪浩哲的背影大喊,“快捉住他!他是害五爺的凶手!”
汪浩哲哪會讓捕役們輕易捉住?三縱兩跳人不見了,回到大船上脫下衣裳交給小喬,說道,“再等一會,我們就能離開這裏!”
小喬是個最愛看熱鬧的,但對今晚碼頭河段近乎失控的紛亂還是生出害怕之意,怯怯地對汪浩哲說道,“哥哥,還是趕緊離開的好,不然真怕走不脫了!”
汪浩哲安撫道,“哥哥會看好時機,你不用擔心。到時就算不是哥哥親自來接你,隻要有人進來喚一聲小公子,你就跟他走,明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