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喬當然讚成,在餘媼家住了三五個月,小鎮上也混得差不多了,往年輕媳婦、小姑娘們中間透出消息,一傳十十傳百,誰都知道餘媼有一手嫻熟的暗線縫製法和精巧的繡藝,想學手藝的還真不少,連附近鎮子上的女子們都趕來,把餘媼的小院子幾乎擠破,小喬給餘媼提了個建議不要打擊了女子們求學的積極性,分三六九等收徒,資質上佳的為大徒弟,盡力傳授,再由學有所得的大徒弟們帶下邊的二等、三等徒弟,徒弟們也不用交學費,親得麵授的大徒弟一年之內、下邊小徒弟們三個月,邊學習邊繡出來的繡品歸師傅所有。
小喬早與鎮子上一名有聲望地位的富家女人達成協議,富婦出錢,餘媼出名氣,創建起一個大型繡莊、製衣坊,隻管接活兒,餘媼名下的徒弟都是繡娘,未出師期間認真學習,繡製的活兒當是交學費了,出師之後再計件付酬勞。
餘媼是個精細嚴謹,要求完美的老繡娘,凡事不做則已,一做就極度負責,她自己挑中的徒弟,如果學得不好,最著急的反而是她這個師傅,就是不吃不喝,手把手也要把人帶出來,認真負責的作風深得徒弟們的尊敬和愛戴,能被師傅親自挑中近身學藝的自是苦心鑽研,力爭上遊,這裏學完,回去還要帶下邊的徒弟學基本功,小喬借鑒於現代的高效率重疊學習生產法,打破了餘媼一步一個腳印、求紮實求精致的理念,看到收上來等級不一,優劣各異的繡品,餘媼受不了,小喬勸道。
“奶奶,俗話說一分錢一分貨,這優質的繡價錢很貴,但有人等著買,那劣等的可便宜多了,未必就沒人要!您隻管帶您的徒弟,繡品去向何方,自有人管,不要想那麼多啦!”
餘媼還是不舒服,那畢竟關係她的名譽啊,一輩子以精致鐫美為畢生追求,可不能臨到老反而壞了名聲。
小喬無奈,便又去和負責售賣各樣管理的富婦商量,另增加了幾名驗看繡品的人員,按品質分等級,注明清楚,堅決杜絕以劣代優的現象,餘媼隻是單純的想保住名節,但這何嚐不是提醒了小喬。要想保住品牌長盛不衰,生意通達興隆,更要注重品質!
半年時間,本已沉寂多年的吳中名繡餘媼再一次名聲大振,手下徒弟數以千計,她最擅長的蘇繡、暗線縫製法終是從她手上傳給了眾多徒弟,餘媼成為受人尊敬的一代繡藝大師,每日被徒弟們簇擁著,忙前忙後,動腦用心,整個人煥發出新的活力,竟似年輕了十歲一般。
名氣大盛,隨著名氣而來的是財氣,小喬策劃的與人合營大繡莊日益賺錢,餘媼的繼子繼女們坐不住了,不約而同爭相來認母親,餘媼心裏當然明白兒女們此時回到身邊來服侍奉迎,實際想要的是什麼,卻也不點破,她對去世的丈夫有感情,自然肯對他的兒女多些擔待,原諒兒女的冷淡不孝,抱著豁達的心態各指了繼子繼女的兩個子女留在身邊同住,俗話說隔代親,四個八九歲到十來歲不等的孩子倒是心無芥蒂,親親熱熱地環繞膝下,和奶奶親近和樂,為餘媼帶來不少弄孫樂趣。
小喬和餘媼早前一起做下的十來壇醬菜、各色泡菜賣出去後,也惹得人天天來問,苦於沒時間做了,小喬學得做吳州醬菜的法子,有空就忍不住做上幾壇子,閑來教教餘媼的孫女做泡菜,指揮她們洗菜擇菜,做好了便當街擺賣,江南小鎮,處處風景如畫,與其說她喜歡那種買賣的感覺,倒不如說她喜歡閑坐看風景,有人在裏邊走動的風景畫啊對麵小河過去有學館,儒雅的少年學子三三兩兩在對岸走動,小喬幻想著,裏邊會不會有一個黃文正啊,等這邊事情再穩定些,就去找找他!
花橋縣那邊的情況她想辦法打聽過了,小鎮上有人在船上做工,小喬通過他家人,請他在經過花橋縣城時上岸,去一個叫喜來登的酒店買幾種點心,人家照辦了,回來說:人家喜來登酒店那叫一個興隆啊,買點心擠都快擠不進去,裏邊吃飯的也是每桌坐滿,酒菜那個香喲!
小喬笑著問不知那家店店主是誰,回答說:姓鄭,聽說叫鄭冬哥的。
那就是說,花橋縣的熟人都過得很好,小喬滿意了。
夏末的一天,小喬從繡莊回來,開了醬菜店,坐在窗下托腮看著對麵學館發呆,忽然眼前一花,一張似曾相識的麵孔在她眼前放大,她怔了怔,趕緊後退,外邊那人卻大喊起來。
“是、是她啊,就是她!”
小喬心怦怦直跳,總這樣受驚嚇可不好,到底是什麼人找到她了?
從左側柳樹蔭下轉出個高壯結實的紫衣少年,一出聲小喬就知道他是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