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嬌回到杏仁街韋宅,進房更換了衣裳,坐在暖榻上喝茶,就見留在家負責等候各種消息的丫頭小鹿走到旁邊,嘴唇剛動了動,被小魚瞪一眼,便不敢吱聲,老實站著等小姐喝茶。
文嬌確實渴壞了,一口一口慢慢把一杯茶喝完,縱是如此,要是姚媽媽在旁,仍會被說上兩句。小姐不可以這樣,哪有一杯茶拿在手上不放,一氣喝完的?隻輕抿一口,放下,等一會又再端起……
好不羅嗦!
小魚見狀,轉身就要出去,青梅喊住她,“這一盞茶才剛送來你立即又去端一盞,想讓姚媽媽跟進來麼?雖說是自己家裏,她倚老賣老嘮叨半天,總讓她占了時光去!”
小魚應聲“是”,仍退回去站好。
小鹿悄悄瞄她一眼,小魚立即翻眼瞪回去,文嬌心裏好笑,兩個小丫頭平日形影不離,好得像雙胞胎,一句不合又互不相讓,非要爭出個你上我下。這脾氣簡直就是當年海棠和青梅的翻牌,真不懂青梅是怎麼調教出來的。
海棠和青梅是外公親自挑選買來陪侍文嬌,小魚、小鹿、小羊、小羽則是文嬌自己買回來,帶在身邊也有三、四年了,長到十歲、十二歲不等,根據她們的姓氏取的名,意在不讓她們忘記自己的姓,小羽不幸姓了姬,總不能叫小雞吧?本想叫小鳳,外公聽了她的理由,笑著替她改成小羽。
四個小丫頭聰明伶俐,清秀討喜,被海棠和青梅帶著帶著分成兩派,小魚、小鹿跟青梅走得近,小羊、小羽則多得海棠教導。
這次跟著來京的便是青梅派,海棠一係留守江南,因為那邊有許多生意上的事情需要處理,海棠或青梅,都可以代表文嬌出麵會見掌櫃,協調各方。
文嬌問小鹿,“今天可是多出什麼事來?”
小鹿屈了屈膝道,“回小姐話。京中各方事務如常,江南海棠姐姐傳來的消息有點不同!”
“說吧。”
聽完小鹿的稟報,再擬好回信,覺得有些發困,吃了一小碗苟杞梗米粥,便由青梅服侍著在暖榻上斜靠大迎枕眯了一會,卻怎麼能睡得著?心裏把在信義侯府遇到的事又細細過了一遍。
原來那個傲慢的紅衣女子叫錢婉麗,是兵部尚書錢貴田的千金!
錢貴田,哥哥黃文正讓她記住這個名!
他是仇人,貪功陷害本尊生身之父的大仇人!
事情有點複雜,文嬌隻記得哥哥說:當初身為兵部左侍郎的父親黃繼盛,帶著他的這位下屬錢貴田偷偷引領公子們出宮,然後父親為避人耳目帶兵往別處去,爭取得一些時間,由錢貴田帶著公子們去取馬、出城……以後的事就混亂了,那已經不在父親的掌控之內,但父親是有功的,絕對的功臣啊!
難怪那天家裏亂成一團他也無暇打理,兒子受傷,女兒死了,他都察覺不到,他心裏肯定更亂,殫精竭慮想的是更大的事情!
他做了他該做的份內事,身為朝廷官員,忠誠於皇帝,既然密詔頒下,必定是支持楚王的,但形勢不對,楚王在外,晉王把持朝政,皇帝病在床上要死不活,他唯有盡力而為,幫助楚王的兒子逃出去。
晉王登基,滿朝文武不管知不知內情,誰也不敢多話,他又何必做出頭鳥?在不為人知的情況下隻好做晉王的臣子上有高堂,下有幼子,總不能為表明對皇帝的忠心出來振臂一呼“晉王篡位”,自己得個好名聲砍頭了事,留下一群女人小孩從此淪為奴隸,永不超生,這樣的事還是不要吧!
不知道黃文嬌能不能原諒父親,小喬已經同情他了,她願意認這位倒黴悲催的父親。
最可恨是錢貴田,明明了解內情,從頭到尾都知道,他不但不稟報皇上,反而踩上一腳,父親成了帶兵追殺公子們的罪人!
該死的小人,逮著機會叫他好看!
慢著那幾個公子沒死絕啊?不是還有大公子,還有汪浩哲嗎?他們怎會不知道父親這個人?
文嬌激動了,腦子高速運轉。怎麼回事?到底是什麼樣的情形?如果能提取某人腦袋裏的信息就好了,看一看那晚的影像回放,為什麼他們隻認錢貴田做功臣,卻不認父親?汪浩哲是曾經失去記憶,可太子沒腦殘吧?
文嬌呼吸急促,雙手緊握成拳,額頭上泌出汗珠,心裏一個強烈的念頭跳出來。去找汪浩哲,找他理論!
一隻溫暖的大手覆上她的額,聽到黃文正緊張的聲音,她忽然就不緊張了,漸漸平靜下來,睜開眼,像剛睡醒似的,頭腦無比清晰。
哥哥說過。逃出來的是四位公子,死了兩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