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像是在霧裏。霧裏聽歌,霧裏看天,那時的天藍的讓人覺得像是風暴裏出現一個飛速旋轉的漩渦,頃刻便可以將一個人吸進去,幻化為宇宙裏的一滴浮塵。
龍宇想如同飛蛾撲火那樣義無反顧地跳進去,再紮幾個猛子,哪怕會被這片無邊無盡的藍色淹沒,奪取呼吸,甚至化成一堆藍色泡沫。
對他來說,周遭的一切都處於毀滅的邊緣,所有的欲求都在放縱中達到最高處,下一秒輕輕一觸可能就是爆炸。
可他回蕩在任何地方的不安與喧鬧的因子毀滅後,會不會是生活的重生,卻屬於極其冒險的事。
龍宇戴上耳機,傳入的歌聲沾染這很會調弄憂傷的藍色,深入腦海裏,腦海裏依舊是一片霧,再亮的光都穿不透。穿不透,這個少年的心裏就難受,不知道在和誰較勁,偏想找什麼東西倒騰走這些霧氣。可越這樣,畫麵就越模糊,他的心裏就越不爽。
龍宇眯眼坐在這裏,沒有人和他說話,他也不在意這些和霧有什麼異樣的物體。在龍宇眼裏,萬物平等,都他丫的是團霧。
在這個公園裏,周圍人也是不會在意這個穿著邋遢,頭發像秋季裏胡亂生長的雜草,盯著天空癡癡呆呆的年輕人。
像這樣麵貌的流浪漢也不是少數,並不能讓人們感到好奇。隻是在天氣晴好的日子於公園賞景中看見這些大煞風景的尤物,不免要如同大夏天經過塞滿瓜皮殘核、蒼蠅亂飛的垃圾桶一樣,捂著鼻子躲著走。破壞人們賞玩的心情。
有的人往腳下吐口痰,還要很不客氣地捎帶罵幾句:“操,你屬狗也別不把自己當條好狗呀。擋道!”
聽見這話時龍宇覺得無所謂,誰規定這條公園人流量最大的長凳上他這種人不能坐?有點好奇那些人從哪裏看出他屬狗,大概有雙鈦合金的狗眼發現同類了吧。
每天坐在這裏的日子裏,龍宇的腦子裏都在想著這些年的事。
他是怎樣成為一個流氓孩子,跟著混混們偷雞摸狗,沒事打打架,總是舊傷未好又添新傷。如果這是自己想要的發泄和反抗,那揮霍的也夠多了吧。
不禁嗬嗬一聲。
自己付出的代價終究不能改變任何東西。龍宇想,既然世界這樣對待他那他還能怎樣。生活是霧,就是霧,霧裏也有花麼,管它到底是真是假,終歸是犧牲上青春時光玩世不恭地賞了會兒,不求對得起誰。
於是龍宇合上心裏那副霧色朦朧的畫,吹著口哨,閉目躺在長椅上,讓陽光穿透眼皮上的血管,傳遞給血液一絲絲溫度,或許能去溫暖自己黑暗中的雙眼。
他的耳中突然聽見,陽光是藍色的,心跳頓時加速。
也許這個世界該有它不同的顏色,哪怕用不同的器官感知到的是用一種荒誕離奇、滑稽可笑。我們要做的就是給予寬容。
在天湖公園待了一周之後,他決定逃課生涯宣告結束,荒廢光陰的活法也要結束。
這僅僅隻是為了饒恕自己,談不上是改邪歸正,發自心底的聲音告訴他,不能再這樣混下去。
再回到住得地方之後,他眉頭沒皺一下,把以前那些可以一起喝到酒精中毒的酒肉朋友的電話全刪除。這種沾滿蒼蠅的“垃圾桶”確實夠惡心。又一想之後,連□□,MSN,E-mai也全都刪,掰掉手機卡,換新號,最後連房子也重租了一家。
他認為,所謂的改變一定要全部更換才能重新開始,盡管看起來很沒出息。
在所有換新之後,龍宇知道他自己也該做出些改變。這種意識來得很自然,好像就該是這樣。
他去理發店削了亂亂的黃發,買了幾件白襯衫,幾條淡藍色牛仔褲。忽然像是要看破紅塵遁入空門一樣的釋然和決絕。
站在浴室的鏡子旁,他認真地看著這樣子的自己。
原來一個過去生活在一片混亂中的人也可以變得如此幹淨簡單。這讓龍宇有種以前從未體驗過的踏實感。看著鏡子裏的那個年輕人裂開嘴露出雪白的牙齒,神態陌生又機械,他的眼笑了,心也笑了。
少年許諾,要給自己一個亮錚錚的未來。
當第二天的陽光刺醒沉夢時,那種被整個世界接納的滿足感使龍宇興奮。白襯衫,牛仔褲,單車,雙肩包~~~~~與季節融合得足以讓一個人熱淚盈眶,就像是生活送給他自己一個柔和淺淡的吻。
以後的每一天,龍宇都想拿起筆寫些東西。而且竟然有種寫詩的衝動。其實寫出來的能不能稱得上是什麼,這都是無關緊要的,人必須找一個傾聽之耳,把那些像風像雲又像霧的思緒嘔吐出來。至於會不會惡心到別人那是後來之事,有時我們就隻要在乎當下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