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時代,我對蒲公英的唯一印象,就是它那像降落傘一樣的種子,在空中輕盈地飄蕩,引來孩子們的競相追逐。置身於漫天飛舞的境界中,仿佛來到了童話世界,如夢似幻,引人遐思……
從踏入校園大門的時候算起,直到工作以後,蒲公英已然遠離了我的視線與生活。又是春天,偶然間在一份報紙上看到一則健康食譜,讓人們在春季多吃蒲公英,說蒲公英可以清熱排毒,尤其適合女性食用。看到蒲公英這幾個字的刹那間,那一如白色鳥絨的蒲公英的種子又開始在我的腦海中飄蕩起來,讓我重拾兒時許多現在聽起來不可思議的理想!
兒時的記憶勾引著我對田野的渴望。適逢周末,索性帶著妻子和十歲的女兒去郊外踏青。麥田的田間地頭開滿了各種各樣色彩鮮豔、星星點點的野花,這讓很少出門的女兒驚呼不已!她在田間裏盡情地跑呀跳呀,手裏握滿了一簇族的野花。而妻子則在忙著挖薺菜,她一邊挖一邊許諾回家用薺菜給我們包餃子吃。女兒在她的發間插上了幾枝野花,算是對媽媽的獎勵。我說,蒲公英也可以吃的,我們一起挖蒲公英吧!
蒲公英長什麼樣子?女兒和妻子同時問我。
這個問題難不倒我!因為在出門的前一天,我已經預先做過功課,在網上搜索了關於蒲公英的圖片和食用方法。但一落實到實際生活中,田地上種類繁多的野生草本植物一下子讓我花了眼。我拚命在腦海中搜索蒲公英的具體模樣,但眼前的許多草本植物看起來好象都是一個樣子。恰巧在地頭有一位農婦在做農活,我忙過去向她請教。她說:現在田地裏由於經常耕作、打農藥,已經很少可以看到蒲公英了!看到我一臉失望,她笑著安慰我們:河堰的斜坡上有,就在不遠處,我帶你們去看看吧!
在河堰的斜坡上,她指著一片片類如薺菜的野菜說:這就是蒲公英!我們一家三口都蹲下來仔細端詳:蒲公英的葉片鋸齒較薺菜更為稀少,靠近根部的莖是粉紅色的,除了剛長出的蒲公英,多數蒲公英的葉心裏隱藏著花心。我拔下一棵蒲公英,看到它的根部短而粗,是褐色的,這和白而細長的薺菜根完全不同。在采挖蒲公英的過程中,我們還發現,折斷的蒲公英葉莖會冒出白色的汁液。農婦提醒我們,盡量不要連根拔下蒲公英,這一次給它留下了根,一周後,老根又會長出新的莖葉來。
我把采來的蒲公英洗幹淨,用熱水焯了幾分鍾,去掉一些它的苦味,切碎後,撒上蒜茸,放上適量的醋和涼拌醬油,一盤綠白相間的涼拌野菜就做好了。用筷子夾了一點放入口中,雖然略帶一點苦頭,但清爽可口,有一種自上而下寒涼的感覺,好象一道瀑布給腸胃洗了一個澡,焦躁的心一下子變得安靜下來!我把這種感覺告訴了妻子和女兒,她們也紛紛把筷子伸向了涼拌蒲公英,她們愉悅的表情,和頃刻間碟子見底的景象,讓我不由喜出望外!
於是每逢周末去采挖蒲公英成了我家的必修課,我們把采來的蒲公英除了涼拌吃,吃不了的,就放在陽光下曬幹,泡茶喝。焯過的蒲公英的水,也不扔掉,當茶喝,淡淡的苦澀中彌漫著一股別樣的清香,廣闊無垠的田野似乎又展現在我的麵前。
北方的五月以後,蒲公英的葉片逐漸老了,不宜食用。蒲公英葉片間抽出的中空細長花莖伸展出來,黃色的花朵布滿整個河堰,黃花凋謝後,花莖的頂端變成了一個個類如雛鳥的白色茸球,風一吹來,一個個空降兵全都飄蕩在空中……
爸爸,蒲公英的種子要飛到哪裏去?女兒邊追逐著空中的蒲公英種子,邊問我。
它們要去遠方,去實現心中的夢想!我仰望著夢幻般一樣的天空。
我長大了也要像蒲公英的種子一樣去周遊世界!女兒把捉到的一顆蒲公英種子又重新放飛到天空。
刹那間,我一下子回憶起,自己童年時也有著和女兒一樣的夢想,隻是長大以後,身心變得越來越沉重,想飛的翅膀完全被現實生活束縛住了。我也突然間明白為什麼會有那麼多人喜歡蒲公英的種子了,因為很多人壓抑在心底的夢想,隻能仰首寄托在飛翔的蒲公英身上,靠這個無拘無束、夢幻般的精靈去實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