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雖是樹木正茂盛的時候,卻也是衰敗的開始。
所謂盛極必衰,萬事萬物,莫不由是。
微風拂過,那長得正濃密的樹上卻也飄下片片葉子來,大多落在了地上,一片卻飛到了我的肩上,彤霞欲為我拂落,我搖頭拒絕了,將葉子全拈在了手上,把玩著,仿佛在欣賞它的經脈,腦子時卻還在思考著方才的疑問。
如果是某一個姐妹來竄門子我倒沒有那麼奇怪了。不過,姐妹們來竄門子也是去找那柯家姐妹,好像也不會來我這裏。
聽小綠說,柯家姐妹好像送了不少禮,送給遇春的是一幅繡品,出自天下第一繡娘紅娘子之手;送給伴夏的是一幅冬暖夏涼玉棋子,十分神奇;給知秋的是鳳尾琴,相傳是前代琴聖吳尊子使用過的;守冬收到的則是一本絕版書,至於老太太、太太們的就不用說了,不說這些主子們,就是有些體麵的管事,得臉的丫頭,也都沒有漏過,最為難得的是,還送的都是眾人的心頭好。
一時之間,這順國公府裏,上上下下,沒有一人不誇這柯家姐妹好的,小丫頭有事上那裏跑腿的,也會得些吃的什麼的,那裏簡直就成了香饃饃。
比起來,母親讓我帶的些土特產,就不算什麼了。這段時間柯夫人她們住的鳳梧院門庭若市,我這裏就冷清許多了。開始伴夏還來全尋我說話,來了兩回,我都在睡覺之後,便也不再上門了。
小綠極為忿忿不平,她說這柯家難道就生怕人不知道她們有錢啊,簡直是存心搶小姐的風頭。也難怪小綠如此,一直以來,我都是家裏的中心,寶中之寶,何曾被人如此冷待過?小綠一心護我,自是如此。不過,小紅素來心重,本來就病了,讓她聽了,恐怕又添一重心事,我命小綠不得在小紅麵前提起。
對這種情況,我倒不以為意。
一時投其所好不難,難得是天久地久。能做到的人必是玲瓏心肝之人,不過,就是如此,隻怕也累得慌,一不小心就會失了周全,想人人都說好,付出的代價往往也是沉重的,不見有些好人,偶爾失足做了一件壞事,就被人罵得體無完膚;相反,倒是那些壞人,不論有多麼罪惡滔天,一旦悔改,卻是眾人爭著原諒,讚譽。
當然,我也無意去做那壞人,隻是,自覺做那玲瓏人太累,我沒那個心思,也沒那個本事,倒不如偶爾施施恩,不與人結仇,天長地久,那效果倒也不一定差。
而且,人都不是傻瓜。
什麼是真心,什麼是收買,心裏自有一杆秤。
隻是拿人手短,吃人嘴軟,麵上熱情罷了。
盛極而衰,這樣的讚譽,又能持續多久?我倒有些好奇。若真有人一生能如此滴水不漏,倒也是一個奇人,十分值得佩服和尊敬。
我曆來是十分尊敬這種人的。
至善及至惡,都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到的。
就像英雄和梟雄一樣,都值得我敬佩,極致的東西,總有一種別樣的美。小蘇說我是非不分,嗬嗬,什麼是是,什麼是非?這世界上哪有一個標準可以衡量。我不關心是非,隻在乎活得自不自在,開不開心而已。
不知不覺竟已經到了,小丫頭打起了簾子。
我信步而入,表嫂岑紅鸞正端著杯茶抿著,一見我,立馬放下茶盞,迎了過來,牽起我的手,心疼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