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祖母自然而然流露出的關心讓我極為受用。
我到了這裏,仍然由著自己的性子生活,禮節什麼的難免疏忽,來這邊請安都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她卻從不與我計較,我不喜歡念詩、作畫、彈琴什麼的一樣也不行,不像母親那樣出色,看得出來她是失望的,卻仍一如既往地寵我。也許是因為對母親的愛屋及烏,但我也漸漸地喜歡上了這個老太太。
我笑著解釋道。
“不是這麼回事。她服侍得我挺好的,人又細心又能幹,隻是,有一次我瞧見她在做一個抹額,連做邊對著它流淚,過了幾日,就見這抹額戴在您的頭上了。想是她服侍您多年,心中不舍,卻又不敢違了您的令,這才過來服侍我。隻是,她這樣想念我,叫我怎麼忍心留她呢?所以,才主動說讓她回來的。這樣也算成全了她一片忠心吧!”
這是我事先想過的說詞,彤霞服侍了我一場,也算是盡心盡力,沒有什麼過失,也幫了我許多忙,現在要走了,可能的話,還是想替她鋪一條平坦的路,結個善緣。做不成主仆,好始好終也是好的。
外祖母聽了也歎道:“她倒是個長情的。”
於是,便允了彤霞回來,但又擔心起要派何人服侍我的問題,見她又皺眉,我伸出手,笑撫著她的額頭道:“我事我自有主意,祖母您不要皺眉頭了,小心長皺紋。”
外祖母被我的話逗笑了。
“小心什麼,這人老了,哪有不長皺紋的,也不知還能再活幾年。”
說到後來,外祖母就有些唏噓了。人年紀大了,有時候就難免會想到這些問題,外祖母一生富貴,但生老病死,誰也逃脫不了。而也許,活得越是滋潤的人,對人生的留戀也就越深,就越懼怕死亡吧。我上次死得突然,來不及體會這種感覺,不知有一天我自己麵臨這一天時,是不是也會這樣歎息。心裏雖然在想七想八,卻絲毫不影響我安慰外祖母。
“誰說的,祖母您是要長命百歲,還要看著榮兒出嫁,抱曾外孫呢!”
外祖母聽了我這話,指著我直搖頭。
“你這個丫頭,也怪不害臊的。哪個還沒有出閣的姑娘嫁像你這樣,開口閉口就說嫁人的,也不怕別人聽了笑話。”
我不以為意。
“祖母又不是別人,榮兒隻在您麵前說。”
外祖母就伸手揪住我的嘴。
“真是的,也不知你這嘴是怎麼長得,哄起人來,跟蜜罐兒似的。”說到這裏,又故作不經意地問道。
“對了,你二舅母最近沒有又叫你去見什麼人吧?”
上次的事情發生之後,當時我雖然因為碰到了芷蘭,沒有告成狀,不過,這樣害我,不回報一番也不是我的作風,事後,我故作不經意地在外祖母麵前提起此事,聽說,後來外祖母大怒,將二舅母狠狠地訓斥了一頓,二舅母離開外祖母的院子裏臉色相當難看。我在心中暗笑,敢惹我,不怕惹得一身腥就盡管來。姑娘我什麼都吃,就是吃不得虧,尤其是這種陰狠的大虧,不報複回去,那一口氣憋在心裏實在讓人不爽。隻是被外祖母訓一頓倒是便宜了她,畢竟,想將我塞給別人的心情我能理解,不中意我我也能理解,可是,將我推給風評那般差,還不能拒絕的人,就未免太陰損了些。
不過,雖是故意而為,二舅母心中說不定也疑我。不過,縱使如此,麵子上還是要裝一下的,隔著層紗總比捅破了的好,這種事。
於是,我故作不知外祖母問話的用意道。
“沒有呢,我倒是想多見些人長些見識,大約是二舅母怕我再得罪客人吧,竟是再沒有叫我了。”說到這裏,我撅起了嘴,露出不滿的表情,又道:“不如改天您去見哪個朋友時也捎上我一個吧,也讓我見見世麵。”
說到這,我又順便起了想出去瞧瞧郭安找的園子的事,大約是母親在信中也有提起,外祖母答應得倒爽快,不過,到底不放心我這個女孩兒單獨出去,說待再過幾日,待流香得空了,讓他陪我去瞧瞧。
看來,外祖母還是沒有完全死心打消將我和流香扯在一起的念頭,也不知道母親收到我寄回去的信沒有?早點解決完這事,我也早點放心。
經過二舅母暗中害我一事之後,我更是覺得這門親事不可結,而且,這國公府人多事也多,作為客人,瞧瞧風起雲湧長些見識是不錯,卷進去其中可就不好玩了。一旦我不是客人,隻怕很難保持超然的立場,到時候麻煩事估計多,而我,喜歡逍遙度日,適度麻煩一下解解悶,過度麻煩的日子就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