彤霞有些疑惑地看著暮雲,搞不清楚她怎麼換了一副口氣,前些天還一個勁地勸自己回來的。
“怎麼啦?暮雲。為什麼突然這麼說?”
暮雲張了張口,想要將聽到的事告訴彤霞,但話到嘴邊,卻又咽下了。
算了,事到如今,人都回來了,再提也是沒有用了,反而攪得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人心又不平靜了。
她於是轉口道。
“沒有什麼,隻是覺得你在榮小姐那樣穿這些衣服,戴這些花兒,可真漂亮。一回到這裏,卻是不好再打扮得那樣鮮亮了,有些替你可惜就是。”
原來是這樣啊。
彤霞笑得淡然。
“咱們做丫頭的,要穿那麼鮮亮幹什麼?在小姐那邊穿成這樣,是因為小姐喜歡。到了老太太這裏,自然得換老太太喜歡的。咱們做丫頭的,都是隨主子的喜好行事的,哪裏是怎麼想怎麼穿就怎麼穿的。”
“那你呢?你究竟喜歡怎麼樣穿?”
暮雲想這樣問,但最後還是沒有問。
反正,已經是不可能改變的事情了。
已經自己嚷著要回來的人難道還能再回去不成?
暮雲笑拉著手。
“走吧,我陪你去給老太太請安。瑞雪,羅衣兩個看到你回來了應該也會高興的。”
彤霞笑著點了點頭,兩個人朝老夫人的房裏行去,一路上碰到了不少院裏的小丫頭,有麵熟的,也有麵生的,隻是兩個月而已,這熟悉的院子裏竟也有了不少陌生的東西。
跟老夫人請了安,見了瑞雪、羅衣,老夫人說她剛回來,今日就讓她先好好休息,明日起再過來服侍,小丫頭們又陸陸續續地過來問候了,待將所有的人送走,彤霞獨自一人坐在床上,心裏就有些空落落地。
她拍了拍自己的臉,讓自己振作。
第二日,彤霞就又恢複了往日的生活,一切都沒有什麼不同。有一個叫意可的丫頭在彤霞不在的時候對老夫人獻了不少殷勤,若是彤霞沒有回來,老夫人本有意升了她的等,讓她在身邊服侍的。彤霞回來了,她自然又被擠回了原位。意可自然不甘心,明裏暗裏使了不少絆子,都被彤霞給化解了,又借機讓她在老夫人麵前犯了一回錯,惹得老夫人不悅,扣了她一個月的份例。這意可倒也精乖,見自己一個鬥不過有瑞雪她們幫襯的彤霞,於是不計臉麵送了禮物給彤霞服了軟,彤霞漂亮地打了一個反攻戰,重新穩固了在長樂院的地位。那些新來的本來向著意可的小丫頭們也紛紛認請了形勢,一口一個“彤霞大姐姐”地,親熱得緊。每天服侍老夫人,管束小丫頭,也享受小丫頭們的殷勤,揣摩老夫人的心思,那種剛回來的陌生感漸漸消失,一切都恢複到了之前,就好像什麼也不曾發生過似的。那兩個月的日子好像是一場夢似的。
逐水居裏
日子也照常進行著,隻是少了一個彤霞,多了一個挽紗罷了。
挽紗也是個不錯的丫頭,隻是,卻比不得彤霞。畢竟彤霞在長樂院裏一等丫頭做了許久了,在丫頭們眼裏素有積威,而挽紗卻是從二等丫頭裏提上來的,新到這裏,行事就難免小心謹慎過了些。
我看著院子裏的落葉,還有一些角落裏的灰塵,若是彤霞在的話,這些小丫頭是萬不敢偷懶的。現在,卻懈怠多了。
小綠是個大大咧咧地,不會看得這麼細;小紅是個心善的,就是發現了隻怕也是跟小丫頭們說說,不會認真罰她們;春杏是個老實的,論服侍人、論忠心大約是沒有什麼問題,可別的就不能強求了。
沒有了彤霞,還是很不一樣了。
不過,我原本也沒有什麼潔僻,隻是一些小小的疏忽,我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畢竟,不是每一個人都有彤霞的細心、能力和威信的,這是強求不來的東西。沒有人服侍的日子我都過了三四十年,這點兒疏忽我可以無視。反正,我深受老夫人的寵愛,這院子裏老夫人、大奶奶、小姐們都是常來常往的,小丫頭們也不敢過分。
這日,流香得空,我們終於決定去實地瞧瞧那園子了。
一早報備了岑紅鸞那邊,她聽了這事,便說她成日兒裏忙,也難得出去,今兒個就同我們一道去,權當是散散心好了。我自是領她的好意,一群人就浩浩蕩蕩地出發了,郭安早得了消息,在外頭騎了馬等著,領著我們朝那園子駛去。
那園子離國公府倒也不算太遠,坐馬車的話大約也就小半個時辰的模樣,說起地頭來,岑紅鸞露出了思索的模樣,過了一會兒,眼睛一亮,手一拍,笑道。
“我就說怎麼這地頭兒聽起來這麼熟悉,原來卻是我們家以前一個世交的。他們家老爺原任戶部侍郎,世代官宦之家,說起來,什麼也都有了,隻是,偏巧有一事卻是不遂願。
從年輕時起,陸陸續續納了十多個姨娘,也不管那相貌,隻挑那看著好生養的,誰知也邪門了,夫人也好,姨娘也好,一個個地肚子大了,生出來的卻全是女兒,陸陸續續生了十來個女兒,就是不見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