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的拚音和打字水平,倒真是歪打正著地一天天飛速進步。現在他一小時差不多能打一千個字。這樣的速度,如果參加小學生電腦輸入大賽的話,說不定真能拿個名次。
一星期之後,不,還不到一個星期,才星期五的晚上,可兒又把電話打到弟弟家裏來。可兒無比興奮地告訴他,有好些同學的媽媽都看到她的博客了,那些阿姨都在追著問,信是誰寫的?寫給誰的?誰是這個“親愛的主持人”?
可兒在電話裏快樂地叫著:“天啊,出名是這麼容易啊!我的博客已經出名啦!”
可兒卻沒有想到,同學媽媽能在網上看到的東西,舒一眉的同事們也能夠看得到。
星期六下午,舒一眉從外麵回來,怒氣衝衝地抓住弟弟一隻胳膊,一直把他拎到電腦前,用勁地把他搡在椅子裏,一字一句說:“交待吧,誰指使你偷出了我的那些信?是誰?可兒嗎?”
弟弟嚇得呆了,臉色馬上就發了白,慘兮兮的可憐樣。他心裏在鬥爭:要不要把可兒說出來?要不要呢?說了是他不仗義,不說恐怕又過不了關。
還沒有等他鬥爭出一個結果來呢,舒一眉已經放棄了追究,轉為控訴:“趙安迪!你知道不知道這樣做的結果是害慘了我?我的同事們看到那些信,心裏會怎麼想?我的領導看見了,心裏又會怎麼想?我舒一眉把別人寫給我的信都發到網上了!什麼行為啊?我自己想想都惡心。”
弟弟小聲爭辯說:“可是,那些信都是誇你的……”
舒一眉很怪異地看著他,看了好一會兒,才長歎一口氣。“我跟你什麼都說不清楚。你不懂。也許再過二十年,你就會懂了,可是我現在跟你說不清。”
她心事重重地轉身回房間。走到一半突然又回頭,指著電腦,態度是不容置疑:“你給我把那些東西全刪掉。立刻刪!”
弟弟動手刪那些信件的時候,手指頭一直在哆嗦,鼠標都有點握不準。舒一眉的神情讓他心裏很害怕。他知道自己是做了錯事了,盡管他還是沒有明白錯誤在哪兒。他懊惱不已地想,這事情一定已經傷害了舒一眉,他在無意之中給她造出了麻煩……
十月底,白露已到,天氣開始轉涼。窗外的梧桐樹葉黃了一半,還有另一半是半青半黃,色彩很豐富。秋風刮起來的時候,會有枯黃的落葉飄到窗台上,金黃色的甲蟲就在落葉下鑽來鑽去,把葉片當成了可以過冬的床鋪被褥。可是陽光一出現,窗台曬暖了,甲蟲們又振振翅膀飛走了。這些忙碌的小東西,冬天它們會在哪兒度過呢?
也有蒼蠅趴在玻璃上,睡著了一樣,長時間地不動,很可憐的樣子。這時候的蒼蠅完全沒有夏天的靈活勁兒,如果你想抓,隻要果斷,手心一捂就能夠捂到。弟弟捂了兩隻,一隻是紅腦袋的,一隻是麻色的。他找了個藥瓶把蒼蠅裝進去,藏在暖和的被子裏,想觀察它們在溫暖中可不可以延長生命到明年。結果他忘了給藥瓶捅一個出氣口,蒼蠅不到半天就悶死了。
弟弟很無聊。習慣了晚上有事情可做,一下子宣布說不能做了,心裏還真是有一點惦念,挺失落的。
下課的時候,郭鳴找到弟弟。他臉上的神情很怪,有一點點神秘,還有一點點羞怯,不太像一個站在學生麵前的老師。他宣布說:“趙安迪,交給你一個光榮而艱巨的任務。”
原來郭鳴要在四年級上一堂公開課,關於閱讀,關於欣賞,關於文學作品。這堂課會有市內和市外的教育行家們來觀摩。可能還要錄相,作為資料保存。郭鳴選了外國作家歐.享利的一個很短的名篇《最後一片落葉》。這篇小說精致,直白,溫暖,讓孩子們讀懂不難。當然郭鳴希望公開課的效果好了還要再好,所以想請趙安迪的媽媽舒一眉幫忙,把這篇小說聲情並茂地朗讀出來,錄成一個磁帶,課上可以放一放。舒一眉不是電台主持人嗎?主持人朗讀小說不是小菜一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