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上回廣州的飛機因為實再無法入睡,我半是刻意半是真心地將自己淹沒在隨叫隨有的飛機餐裏。美麗的空中小姐對我這樣的土包子客人大概見多了,耐心而有禮地不斷為我添飲料送食物。本來wislon怕我暈機讓我坐在靠窗的位子,但是殷勤的商務艙服務和因我而至的川流不息的空中食品服務很快把他本來就不多的紳士風度折磨殆盡,對著端著一盤沙爹牛肉的空姐問:“小姐,還有沒有其他空位?”“哦,剛好還有一個商務艙位,就在您這排的通道左邊,這邊請。”哇塞,國內的空勤服務什麼時候這麼上檔次了?他倒是很受落,馬上站起來跟著小姐往對麵走。“wilson!真的是你!”一把台灣國語腔的男聲在旁邊響起。不是吧,他在飛機上都能碰到熟人?!我跟著聲音望過去,我的老板在通道對麵與另一個差不多身材的年輕男人用很奇怪的手式打著招呼。我卻覺得那把聲音好象有點熟,但是想不起在哪兒聽過。管他的,做為一個專業的白領“少管老板私事”是保住飯碗的首要條件,更何況現在我正蓄意要讓自己離他遠點。我放開懷抱繼續對付麵前的美食,可旁邊的動靜卻不住地傳進耳朵:“幹嘛,到上海公幹還是渡假?”“渡假?哪那麼好福氣,我跟同事一起過來的,剛跟完一單project。”“同事?肯定是美女。”那個台灣男人似乎對人性的期望不高。“臭小子,你以為是你呀。呶,’美女’坐在對麵的,別說我沒警告你,得罪了她你會死得很難看的。”混帳,難道我就那麼不堪?!本想轉過頭向對麵禮節性地打個招呼的,聽到這兒,我決定裝聾做啞繼續我的飛機餐之旅。所以明知旁邊有人望過來打量著我,我照叉起一塊咖喱土豆往嘴裏送。飛機突然失重地往下一沉又升起來,我一個沒妨到,快到嘴的土豆正好杵到鼻子上,塗了一臉的咖喱汁。“夏萌萌?哦,不對,李好!”那個男人這時候正好大叫一聲。這一聲終於讓我認出他,也讓我知道什麼叫冤家路窄了一一他就是恒威樓下被我恨恨踹了一腳的那個台灣小男人!我恨恨地瞪著他一時說不出話來。“喂,小姐,怎麼每次見麵你的樣子都這麼讓人驚喜呀?”那小子依舊一臉壞笑。我這才記起那一鼻子咖喱汁還沒擦呢。我抓起紙巾一邊擦臉一邊回敬他:“因為每次見到你就好象踩到了狗巴巴!”“小菁,拿多點紙巾過來。”那家夥忍著笑衝旁邊一個高挑白皙的空姐揚聲吩咐,自在得他跟在自己家似的。那個空姐居然也真的很聽話地跑去拿了一迭紙巾過來,還很高興的樣子,一邊為我收拾桌子一邊道歉:“不好意思,剛才遇到氣流,有點顛簸。”“你幹嘛那麼聽他的?”我強壓下不滿接過紙巾,還是忍不住出聲責備她。“首先因為他是我們航空公司的客人,其次嘛,”她焉然一笑,“因為他是我哥。”“什麼?你哥?不是吧?你們家的遺傳肯定出了問題。”我瞪大了眼睛。“不是啦,不是親哥哥,是好朋友好種。”她很驕傲的樣子。我很愕然地望向那個台灣無賴,不是吧,現在還有人用這麼老土的方法追女孩子的?台灣的言情作家們好集體燒碳自殺了!!!他在我的盯視下若無其事,willson一臉早知如此的表情。“哦,還沒有自我介紹呢,我是尹天與,你呢,我應該叫你夏小姐呢還是叫你李小姐呢。”他完全無視我的鄙視,熱情如火。“慢著,慢著,”雖然剛才有點奇怪他跟willson非同一般的關係,可是我還是沒疑到別處,此刻一聽他的名字我終於想通了:“你就是那個永遠不知道正經上班,成日遛狗鬥雞全世界跑隻為了拍美女照片,害我為了一張支票在恒威財務部泡了三個月的那個混帳恒威太子爺?!”“哇,willson,你手下的業務專員很porfational耶,不過我也不差,”尹與天一點沒覺得受打擊,反而一副找到了對手似的,顯得很興奮,幹脆跨過通道一屁股在我旁邊坐下來:“你叫李好,23歲,身高158,體重40公斤,o型血,雙子座,”我下意識地望了一眼willson,他一點不在意的打開報紙看起來,對這邊的動靜完全無動於衷。我不禁有些惆悵。這邊尹天與見我對他的話一點反應都沒有反而更來勁了:“對了,對了,我連你的三圍數字都曉得哦,讓我想想,好象是3……”我沒等他3完抓起一個餐包一把塞進他的嘴裏,噎得他直翻白眼,willson也同一時間丟下報紙衝過來一把把他抓起來扔回過道對麵的位置,自己在我旁邊坐下來。尹天與一邊咳嗽著一邊從嘴裏把餐包摳出來。小菁捧了一杯水過去遞到他的手上,一臉心痛。尹天與接過杯子喝下一口水剛順了順嗓子就衝willson叫了起來:“幹嘛,willson,你知不知道這位大小姐多過份,第一次見麵差點兒廢了我這台北籃壇第一腿不說,還留了張假名片給我,害我拿著名片找上去被個牙套姑婆糾纏了半個多月。最後還是我讓財務經理親自出馬找到你們老黃才套到這麼多資料。好容易拿到聯絡電話又說調部門了。搞半天原來是給你把人給征去了,早知道我直接找joyces好過了。”“你少打我的人的主意。”wilson閑閑地拿起報紙繼續看起來。“什麼你的人?上班時間歸你下班時間歸我。”尹天與一副吃定我了的模樣。我在旁邊越聽越火大:“你神經啊,我踹你一腳,你撞我一跟頭、你騙我扶你上樓,我給張假名片你,大家一人兩局,剛好打平,互不相欠,跟我算帳你還嫩著呢。”“可是我欠你呀,我還欠你一條裙子呢。”“不用了,我裙子大把,大都是地攤貨,不值兩個錢,算我饒給你了。”“那不行,親兄弟明算帳,欠債還錢,天經地義。要不然,莫非你想讓我一輩子都欠著你?難道你喜歡用這種方式來表達對我的好感嗎?你放心好了,就算無論怎樣我這一輩子都不會忘掉你的。”他做深情狀。我忍不信打了個寒禁,這飛機空調幹嘛開這麼大。哼,他以為我的便宜是好占的嗎?!就算是willson的割頸之交我賣麵子給他也到此為止了:“你一定要還是不是?那好吧,你就還一條跟破掉之前一模一樣的裙子給我吧,記住了,那條裙子的牌子是pinkludy,記住,不是lady,而是ludy,西湖路夜市買的。那本來是條長裙,不過給我不小心在下擺燒了一個大洞,被我改成了a字裙,兩邊開氣兒。裙子本來是白色的,我一次洗衣服不小心把它給染了,後來索性自己diy給染成咖啡色了。裙子的鏈扣有一點點脫漆,裙子裙邊脫過線,我用灰色晴綸線挑過裙腳,裙子穿了兩年了,洗過n次,有一點點不太顯眼的褪色。”我一口氣說完,一看,willson和尹天與都聽傻了。我得意得笑了笑問尹天與:“記住了沒有,要不要我講多一次?”“不用,全記在這兒了,”他指了指自己的腦袋。看我一臉的不相信,他居然一字不拉地把我剛才的話背了一次出來,這次換我目瞪口呆了。“willson,你們公司待遇是不是這麼差吧,幹嘛搞到自己的員工這麼寒酸了啦?”尹天與有些憤怒地質問willson。willson沒出聲,隻是很困惑地看了我一眼。我立刻就明白他那一眼的內容了,忙聲明:“別亂想了啦,我上有溫暖雙親,下無孤苦私生子,我隻是喜歡存錢而已。”這次換兩個人都象看外星人一樣瞪著我了:“幹嘛?”我實再是沒有什麼被兩個以上大男人盯著看的經驗,不禁有些心虛,忙進一步解釋:“錢呀,人民幣或者港幣,美元都可以的。”“你要這麼多錢幹嘛?”尹天與不死心地追問。“換成大米坐在家裏數大米玩兒!”我白了他一眼,心想幹嘛要告訴你。“你這麼存錢得存到何年何月呀?誒,不如這樣,你可以嫁給我,我有很多錢,嫁給我以後我的錢就是你的錢,別說買大米數著玩,就算是買鑽石數著玩都可以呀。”“我喜歡錢自然有掙錢的法子,幹嘛要嫁你?!有錢了不起嗎?庸俗!”尹天與沒想到會被張口閉口喜歡錢的我罵他“庸俗”,有點哭笑不得。willson臉上浮起一絲意味深長的笑意。雖然已經很累了,可是睡在出租屋的小床上的時候我卻一點睡意也沒有,腦子裏亂亂的,一時回憶和willson跳舞被他抱住的感覺,一時又想起他的眼光掠過我時一如平常的冷淡。想到明天是星期一,我是沒有資格把明早的時間預支到今晚的胡思亂想。我爬起來,抓出一本《商務英語》看起來。還真靈,沒用一刻鍾我就睡得人事不醒了。早上起床的時候還是比平常遲了一些。我勿勿忙忙地喂過痞子吃早餐就往公司趕。痞子是我養的一隻五個月大的白色公貓,是我去年冬天在街上撿回來的。在我出差的時候托付給鄰屋的小姑娘代養了幾天,結果這家夥見我在不在居然不好好吃飯,瘦了一大圈。我可不想讓它變成長毛鍾麗緹,所以回來以後拚命催穀它的飯量。跑進辦公室的時候,公司的人已經到得七七八八了。奇怪的是,平時大家對我不冷不熱的,可是今天一回來,所有的人一見到我都滿熱情地招呼:“回來啦?”“辛苦啦?”搞得我有點受寵若驚,連眼睛下麵兩個大大的黑眼圈都放出光來。在距離辦公桌五公尺開外,我突然有一絲不祥之感。有點忐忑地轉過彎,一大捧紅色的香水百合驀地出現在眼前,足有三四十枝,靜靜地躺在我的辦公桌上怒放,香氣四溢。我嚇得大驚失色,轉頭想跑,可是已經來不及了,對花粉極度過敏的鼻子隻覺一陣酸癢,第一個噴嚏衝鼻而出。我知道我這一天就讓這紮可惡的香水百合可毀了。保潔員張姨樂癲癲兒地捧著那堆花走開了五六分鍾我才敢捂著又紅又腫的鼻子走回座位。桌子上還躺著兩個包裝精美的盒子。我打開一看,一個盒子裏各有一條裙子,隻是一條是半舊的咖啡色a字裙,另一條是全新的“香奈兒”西裙。讓我大吃一驚的不是因為知道“香奈兒”不便宜,而是那條半舊的a字裙上釘著的牌子居然真的寫著“pinkludy”!手機突然響起來,我一看是個不認識的手機號碼,於是按了off,然後再用桌麵的固定電話按那個號碼打過去,還沒等我來得及開口,就聽到對麵那人說:“喂,你有沒有再笨一點,知道你省錢,我已經打的是主叫付費的電話,不用你給電話費你還掛我電話?怎麼樣,喜歡我送的花嗎?”“尹天與,你這個混蛋……啊嚏一一”我第一次覺得罵人的時候有些力不從心,這倒黴的鼻敏感。“幹嘛,大小姐,送花還給人罵,我還是第一次哎。”“還敢說,大清早你就放一大堆植物屍體在我桌上,啊嚏一一,害我鼻敏感發作,啊嚏一一”我沒辦法講不下去了。“什麼,你花粉過敏呀?對不起了啦,我不曉得,你有沒有帶藥?”“藥你個頭,有藥我第一個毒死你!阿嚏一一”我氣急敗壞地掛上電話。“大清早,幹嘛這麼燥呀?”阿策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一邊問。“啊,早。”我勉強衝他笑笑,也發現自己有些失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