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過的很快,零星的小雪飄落,鋪在地麵一層薄薄的白。關上院門,裹緊了衣襟依然覺得風似乎能鑽進去,冷的讓人哆嗦。遠處爆竹聲聲,隔壁鬧哄哄的聲音傳來,和這一院的冷清,鮮明對比。
這是她來到這裏後第一個春節,雖然對於怎麼來到這裏,為什麼來到這裏,她不讓自己去想了,對於能否回去,也不讓自己在意。無論如何,她還活著,這比什麼都好。但不免在這樣一個時候,聽著周圍都是團聚和歡樂的聲音,那份格格不入顯得更加寂寥,心底蔓延而起的孤寂難得的,讓景嵐覺得鼻酸。
景嵐長歎一口氣,搓著雙手往手心哈著氣,讓被凍僵的雙手可以暖一些。幾波交鋒後,戰火被攔在了長城外,除了流入代城的流民多了一些,代城的守備更加森嚴外,倒是也沒有太大的變化。而且年關將近,聽說這幾次的交鋒已經不再激烈,似乎有和談的意向了。這個消息已經是好些時日前的,傳到這裏來的話,恐怕和談已經談完了吧。已經很久沒有聽到打仗的消息了,而且,代城這些日子裏緊張的氣氛少了許多。
等到春天了,她就離開這裏吧。至於去哪裏,還沒有想好,隻是往南走是肯定的。她總有種預感,那就是如果不離開北疆,心裏總是不踏實。
回身抬頭,便看到屋簷下的男子,一張冰冷的臉,無波的眼神,雖然換上了平民百姓的長衣,卻依然如同一把利劍,渾身上下透露著冷意。和那個跪在自己麵前痛哭流涕的男人天差地別。
景嵐心底撇嘴,這樣的男人隻會讓人覺得危險懼怕,但是這對景嵐不管用。畢竟,任由誰看了那樣一個神智退化毫無形象的一麵後,還能感覺到懼怕什麼的,那還真是太為難她了。
韓丁看著院中不知道想什麼在風雪中愣神的少年,裹著厚厚的棉衣臉龐依然被凍得鼻頭通紅,嘴唇蒼白透著青色,此刻將雙手放在麵前,哈著氣,好似恨不得縮成一團。
“站在這裏做什麼?進去吧。”韓丁還在愣神,就聽到少年清冽的嗓音響起,被風一吹,有些飄渺不可尋。抬頭看到已經站到自己身邊的少年,微微點頭,隨著他進了屋。
兩人麵對麵坐著,吃飯,收拾殘局。炭爐上溫著茶水,幾盤點心,守歲。外麵爆竹聲聲,但這屋子裏,除了炭火偶爾發出劈啪聲外,竟是沉寂的無一絲聲響。
韓丁是個話不多的人,他的職業,注定要收斂所有的聲音,所以,整個人坐在那裏,如果不是眼睛看到了,肯定會被忽略掉。而景嵐,她也是個沉默的人,一個人生活,話也漸漸少了,就算有什麼,也養成了在心底腹誹從來不會表露出來的習慣。本來還有些的表情,也因為這幅身子習慣的麵癱消失不見了。
就這樣坐著,景嵐在這裏養成的早睡習慣開始讓她犯困了,抬頭看了眼韓丁,要不要開口讓這個人回自己房間去呢?守歲什麼的,就他們這樣相對無言的坐著,除了讓自己受罪,她沒覺出有什麼必要來。
隻是看著對麵那男人眼觀鼻鼻觀心,景嵐便將話咽了回去。於是微闔雙眼,打坐運功。
而景嵐閉上眼睛的刹那,對麵的韓丁抬起頭,看了眼她,隨即眼簾又垂了下去。
更聲響起,代城忽然整個熱鬧了起來,連成一片的爆竹聲表明,新的一年到來了。
景嵐也收了氣息,睜開眼,便對上對麵看過來的眸子,瞳孔一縮,隨即微微點頭:“新年快樂。”
韓丁一愣,隨即說道:“新年,快樂。”
景嵐看到韓丁站起身,便知道他要回去了,景嵐不知道自己想什麼,在意識之前便已經將話說出了口:“過完年,我準備離開了。”
韓丁離開的動作一僵,回轉身看著坐在那裏的少年,燭火映照在他的臉上,讓蒼白透露出一點血色,看上去不再那麼冷的鉻人:“明日,我欲離開,望君保重。後會有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