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公平又怎樣,他當時隻以為是因為是他的疏忽,對景嵐不夠關心,竟然連她生了病都不知道,才耽誤到了這種地步。就連,師傅,也是這樣認為的,他是父親,本就沒有女子精心,而景嵐,越來越冷淡的性格,越來越寡言少女,甚至嚴重的時候她甚至於一天都不說一句話。
這樣的情況,讓人擔心外,什麼也做不了。
山下的佃農家有位大嫂,偶爾會上山來,是景嵐唯一可以接觸到的女性,隻是,雇主和佃農的身份卻決定了她不會和景嵐太親近,這時才發現,家裏沒有一個女子持家,真的很麻煩。
他也曾想過師傅為什麼不再娶親,或者到鎮上去住,哪怕這些都不說,隻是給家裏找個侍女來照顧生活起居,也不至於對景嵐忽略到這種地步?
但是,他想不明白,麵對師傅的臉,也不敢開口去問,隻能壓在心底,如今想來,師傅那個時候,肩負著的恐怕是永遠不能讓人察覺到的秘密,於是,一丁點可能暴露的可能也不能允許存在,便隻能,單獨的生活,哪怕很艱苦。
時間過的很快,山上的生活雖然清苦些,但是比起天下許多人,已經好了許多。每日裏,練武,讀書,吃飯,睡覺,便是他一天的生活,簡單,卻也充實。終黎熙還是跟著他的父親一起來,為師傅,為他,後來又加上景嵐,診脈,配藥。到後來,變成終黎熙協助診脈,配藥。再過了兩年,來的人便隻有終黎熙了。
景嵐的身體不好,虛寒之症,每日裏要用湯藥養著,人也越發的清瘦起來,臉上帶不起一絲的笑模樣,好的時候還能看到眼底有點情緒,到後來,便是一點看不到了。慢慢的,他甚至不敢直視景嵐的眼睛,望著那雙沒有什麼感情甚至於死氣沉沉的眼睛時,他總會想起最初見到的那雙如清泉般的眼睛,再也看不到了吧?每當這樣想起,便覺得胸口煩悶,這種感覺太難受,不想再感受,便隻能不再去看景嵐的眼。
而終黎熙,他的醫術越來越好,接掌了他父親留下的藥堂,偶爾也出去行醫,做和他父親一樣的事情。沉著臉,依然是不把人當人看的眼神,卻和景嵐越來越像。這種想象,讓他覺得終黎熙更加不順眼。
景嵐會到後山走走,有的時候一待便是一天,直到他去找景嵐回來的時候,竟然遇上了和景嵐在一起的終黎熙,他才知道,終黎熙即便是不來診脈的日子裏,也會在後山采藥,景嵐碰上他幾次了?他們難道一直,又見麵嗎?還是說,景嵐每天都去後山,便是為了見他?
這種想法讓他接連幾天的不在狀態,想要去問景嵐,卻又覺得這樣去問會讓景嵐覺得他很小氣,不過是交個朋友,自己便要心裏不舒服,要去管,會不會讓景嵐覺得自己太小氣?於是,因為分心,練功差一點出了岔子,被師傅教訓了一通。師傅似乎也看出了他的不妥,卻什麼也沒說。
直到景嵐十五歲,師傅為景嵐準備的簡單的笄禮,也在那一天,定下了景嵐和他的婚事。他很高興,雖然他確認不了景嵐是不是如同他一樣的心情,但是景嵐沒反對,他便想,那個時候的景嵐,也是喜歡他的。他們朝夕相處,他們一起長大,便是有個終黎熙……他也從不覺得景嵐會喜歡他,因為景嵐待他與其他人並沒有什麼不同。
師傅最終還是去世了,甚至沒有熬過而立之年。六歲開始,師傅教導他學文習武,教導他為人處世,待他如同親子,與景嵐一般無二,甚至,他有的時候會覺得,師傅待他勝過景嵐。在他的心裏,師傅,確切的說,應該是師父。是師也是父。在他的人生中,師父太重要了。
師父去世了,臨終前為他和景嵐完了婚,娶了自己一直喜歡在意的小師妹,悲傷略微被喜悅衝散了一些。景嵐卻表現的很平靜,師父臨終前曾經叫景嵐到他跟前,說了什麼,他不知道,後來,也從未聽到景嵐提起過。雖然好奇,卻也沒有多問。
景嵐平靜的處理完了師父的身後事,火葬,不立墓立碑,骨灰便在後山上,隨風撒了,隨風而逝的瀟灑,卻又覺得悲哀,他便是往後連個憑吊哀思的地方,也沒有了。
後來想起來,便覺得也許師父早就想到,他們總有一天要離開這裏,再也不會回來。所以,留個墓在這裏,除了多了份牽掛,留下印記外,又有什麼作用呢?
成親的那一天,他很高興的,從此,景嵐便是他的妻子,相伴一生一世,他在師父床前立下了誓言,必定照顧景嵐直到她離開。師父說的隱晦,他卻知道,時間太短,也許,他來不及如何照顧景嵐,景嵐便要像師父一樣,離開他。
成親後,生活沒有什麼不同,除了他們將寢室搬到了正屋,景嵐和他原本住的房間空了下來,按照原來擺設,沒有動。請來的客人,也隻有終黎熙和山下租種田地的佃農一家,婚禮太簡單,甚至簡陋,這讓他對景嵐感覺到很虧欠。這個女子以後便是他的了,他也不會再次覺得管景嵐的事情會沒有立場,他可以理直氣壯的和景嵐親近,而終黎熙,不可以。
年紀小的時候,他看到終黎熙不舒服或許是因為年少不懂事,和天性裏的比較,他和終黎熙氣場不和。看到終黎熙和景嵐一起,便會胡思亂想,心裏的煩躁當時以為是因為自己的妹妹和別人親近了。等到長大了,他才明白,他小時候的那些糾結和所思所想,不過是因為情之所至,不知從何而起,然後,一往而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