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水清站在山頂上,俯瞰整個雲州,外圍綠意盎然,粉嫩抽枝,裏圍,重重樓閣,林林立立,遠處,城門高聳,屋舍低居,高樓寥寥。
“這樣看雲州,真像一幅美妙的地圖。”明水清散著發絲,雙手負後,任風憑顏過,聲音低低的輕輕的又不容人忽視的飄蕩在山頂,與之前聲音有些像,又有些不太像。
“進可攻,退可守,雖隔京都千裏,卻是最好的保全之地。”隨著身後說話聲傳來的是輕淺的腳步聲。
一男子身著素色長衫慢慢自山下走了上來,他的腳下,小草任其踩倒,隨風伏低,似聽順,又似無言。
“明老頭兒千不選萬不選,卻選擇了雲州,看似遠離京都權謀中心,其實,內心又有著他的打算,可真是隻老狐狸。”明水清輕輕的笑了笑。
“虎父無犬子,所以,她才那麼受我等崇仰。”身後男子在距離明水清背影三尺處站定,語聲看似清和,實則周身寒氣四繞。
明水清轉身,看著男子,揚頭一笑,“可惜,這個道理我之前就沒有捉摸透,所以才弄得如今這般田的,幸,她有如此愛他之父之兄。”
“將軍。”男子聞言突然對著明水清重重一跪,“屬下誓死跟隨。”
明水清看著跪在地上的男子,男子麵上自左眼角傾斜向下至嘴角,一條近乎猙獰的傷疤已有歲月,粗粗一見嚇人,可是明水清卻從其眸中看到絕決與認真更兼滿身風塵,可見行蹤之匆忙。
“我知道你不會輕易走,今次約你前來,隻是再想說一句…。”明水清上前扶起男子,“正寧,任何時候,當以命為先,成大事者不拘小節。”
正寧順著明水清的虛扶,從容起身,可是眸中卻露絲絲潤意。
那句成大事者不拘小節,是麵前這個一向堅強的天之驕子的女子何等的體會。
到底三個月前發生了什麼,什麼讓她遠離京都,而以別人的身份避居於此,而真正的明水清,那個同樣要強的女子至今又為何…。
怪他當日聽從將軍之命去引開敵人,原以為勝仗在握,當該是凱旋回朝,滿隊歡迎,結果…。
“鎮軍將軍府出動了。”山頂風大,飄起明水清的裙角,帶動聲音都散在山林間有些低抑卻清靈。
正寧微微點點頭,“攜精兵五千,一路分散南下。”正寧話落,似想到什麼,猶豫半響方才道,“還有,聽說,霍府大公子霍雲今日晨間從閣樓上摔下來,把腿摔斷了。”
聞言,明水清一笑,“有人想讓他摔下來就摔吧,那麼個廢物,如此,說不定還能得明水落之心。”一句話明明端著嘲諷,可是正寧卻緊了眉,因為他還聽出了一股子極深的厭惡。
“以前,我從來沒有這般討厭一個人,玉生煙,明雪辰,明王爺,這些人就像是我一路征途中的傳說般,自小一心為國效力而甚至連鮮少接觸都談不上,也從未想過會與這些人有所交際,而現在……”明水清揚起頭,抬起手,以手遮住麵部,讓天邊的陽光自指尖泄下,“就像這指縫間的光茫,閃爍,從未想過,與陽光這般近,也從未想過與殺戮這般近在咫尺,千軍萬馬,終是抵不得那深深一重擊。”
正寧看著明水清,眸中露出痛苦與心疼之色,卻終是偏開了頭,看了看山下微拂的綠草,開口,“春天萬物複蘇,老天定然不虧。”
“當然。”明水清放下手,看著正寧,“趕緊回去吧,不要讓人生疑。”
“是。”正寧最後看了眼明水清,腳步卻沒有動。
“放心吧。”明水清對著正寧眨眨眼睛,倒讓正寧尷尬的偏了偏頭,這才提腳如無蹤,轉眼消失在山頂。
再在山頂待了許久,從晨起天光亮,再看天邊月東升,又一個夜晚來臨,明水清這才抬起頭,不過幾個動作,那厚重的流海劃拉開,發絲輕挽,月光下,光潔額頭飽滿而晶瑩,似這大地間最好的明珠璀璨。
晚風起,紫裙淡衫,此人兒美如至玉純如朱顏。
明水清輕輕扯了扯嘴角,這才移動腳步,踏草如飛,向山下而去。
幸而,曾經她在京都亦帶有麵具,幸而見過她真顏的也就那麼寥寥可數幾人,幸而,此次來雲州的……是衛陽。
明水清輕悠悠的走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夜剛起,一路燈光璀亮,卻比不過她周身明明無所意義卻淡淡暈生的光芒。
“那是誰家小姐啊,我怎麼沒見過,而且這般晚還在街上閑逛。”
“沒見過啊,雲州何時來了這般美麗的女子,堪堪賽過仙女啊,就連明王府的二小姐與三小姐相較然也是要遜色幾分啊…。”
“噓,小聲一點…。”
客棧酒肆門前,門庭本不斷,此刻都徑相停下,看向明水清,看這樣似乎憑空冒出來的絕色女子。
明水清不理會那些議論與疑惑,就這般靜靜走著。
過今晚,明水清之大名將刷新一遍再傳雲州。
而一座半開的窗戶旁,有男子倚窗微笑,華燈初上,照他俊顏上一抹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