駙馬已經離開,一層涼風穿堂而過。蘭若攏了攏衣襟。
“蘭若,你今天似乎不太一樣。”太後語氣柔得如同一池碧水,透著幾許心悅與關愛。蘭若抬頭時,看見一雙有些擔憂的眼睛,似乎想從她的謹慎平靜的眸子裏讀出什麼。
蘭若雖然不知道她在擔憂什麼,也不知道她到底是不是發現了什麼,但是有許多事情,她知道不能開口,隻得謹慎道:“母後,女兒不懂,女兒沒覺得有什麼不對呀。”她微微一笑,妄圖將這個話題揭過。
可她的笑容很不自然,幾乎更加坐實了有什麼異常的地方。
太後看穿了她笑容背後的僵硬,忽然伸手緊緊抓住蘭若的肩膀,蘭若嚇得身軀一顫,額頭汗水直冒——她是對自己懷疑了嗎?
可是太後很快道:“這裏……又沒有外人,告訴母後,是不是他脅迫你?你是哀家的親生女兒,難道……你不肯相信母後嗎?”
聽到這裏,蘭若神色中的愕然一閃即逝,看來她從頭到尾都沒有懷疑過自己。
哲太後對親女兒的慈愛,並不是作偽,她是真正疼愛這個固侖公主的。新婚第一天就急急傳召,應該是擔心她出了什麼事情吧。
心中長舒一口氣,看著太後眼中屬於母親的真情流露,蘭若隻覺得鼻中酸楚,誰說皇家無真情?可是如果,太後知道自己不是她的女兒。如果太後知道,固侖公主也許已經死在昨夜……她還會這般慈愛嗎?或者,她會將自己當成自己的女兒嗎?
搖了搖頭,揮去那些不該有的念頭,埋下了臉龐,斟酌了一番,言道,“沒有,駙馬他沒有脅迫我,蘭若隻是累了。”
太後一愣,盯著女兒麵容看了許久,神色中失望,怨恨,孤寂,各種感情如同陰晴般變換,最後,太後的手緩緩收了回去,蘭若身體一鬆。
“對你的駙馬,還滿意嗎?”
蘭若茫然地抬頭,麵前的太後,“固侖公主”的親娘,她的麵色平淡恢複了麵見駙馬時候的樣子,蘭若隻點了點頭。
太後淺淺道,“既如此,哀家就不留你了,來人,送固侖公主回府。”
幾個侍女頭前領路,殿外步輦珠翠耀光,蘭若有些失神地回望,她的的心中有許多的不解,原以為太後會再問兩句,可是竟那麼輕易就放她離開了,並且最後對自己的稱呼,卻不是她的名字,而是她的封號。
無形中的疏遠。
蘭若心中猜測,太後在生氣。因為,她可以肯定,至少這次,太後並沒有懷疑自己的身份。
其實這也未嚐不是件好事,如果被疏遠,不見到太後,那麼,暴露的危險就會減少。畢竟太後的眼光爍爍,蘭若就算是站在她麵前,也總會有目光直入靈魂,在下一秒就會被人看穿的錯覺。
可是有許多的事情,作為一個失去記憶外來者,她是永遠不可能明白的,猶如這大蕭皇族,猶如這鳳臨天下的哲太後。
空蕩蕩的寧恩殿,仿佛一瞬間凋落的花朵,失去了幾許生氣,沒有關閉的門窗,冷風穿堂而過。
太後坐在奢華的香木躺椅上,神色淒惶,仿佛就在那一瞬間,蒼老了好幾歲。
一個身影從屏風後走進,渾身黑衣,一張鬼麵遮掩了所有的麵容,語氣猶疑,“屬下……參見太後。”
太後從失落中回神。“是你啊。”
自嘲地笑了笑,太後道“想不到吧,大蕭朝哲太後也有這樣落寞的一麵。”
黑衣人垂首,“屬下,什麼也沒看見。”
太後一笑,沒有應什麼,本分的臣下,是她最為喜歡的。坐正了身子,畢竟掌權數十年,那個之前寂寥的婦人很快就恢複成了往日威嚴的太後,黑衣人立刻單膝跪地,等待命令。
“暗刃,看好那個南朝來的駙馬,如有異動,格殺勿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