貳拾 彼有小人(1 / 1)

巧巧等在閣外,張望過來。蘭若擺擺手,示意她不用跟來。

偌大的上京,舉目卻是勝似江南的繁華,紙醉金迷,掩去了北地特有的蒼茫。曾幾何時,番蠻之地,卻也有了這樣的風致?

如今,她是大蕭公主,封號固侖。如今,她隻是公主,卻不是她自己。

駙馬聲聲喚的,是公主,巧巧聲聲喚的,是公主。長裙及地,歲月未央,也許沒有人再會喚她的名字,也不會有人會記得她已經遺失在前世的別名。思及此,她恍然間記起了一些事情。

看見一個做麵人的小攤,攤上的麵人惟妙惟肖,其中一枚,塑的是個迷你將軍,手執彎刀,一派胡人裝束,卻似潑孩般作了個可愛的動作。

記憶中,家鄉小鎮,與這枚麵人依稀重疊的,是那人一邊喚著她的小名,一邊取下的街邊麵人。

“彎彎,我數到三,就分頭跑吧!”囊中羞澀的男孩,偷偷低語,笑容甜美。

“一”

“二”

“三”

清風微拂,蘭若隻覺視線模糊,奮力睜了睜眼,氤氳漸退。

“姑娘,三個小錢,小攤的麵人可是上京最好的。”小販滿麵笑容。似是不太相信如此美貌的女子,卻會拿東西不付錢。

蘭若看著拿著麵人的手,恍然回神。不知不覺間,腳步已經邁出了兩步。

歉然一笑,蘭若伸手掏錢,可是身上隻有大疊大疊的銀票,若是拿將出來,必然不妥。可是如今,她隻好愣愣地站在那裏。

看著手中的麵人,如同當年看著街邊麵人般欲去,卻是不舍。

正欲還回去,胳膊卻是一緊,一道純白的身影掠過,將她一把拉住,飛快地奔了出去。

身後是小販大喊的聲音,“誒!你還沒給錢呀!”

一路跑下去,蘭若隻覺得胸中激揚,清新舒暢之感頓生。緞子麵柔軟的鞋子,觸在上京河畔肥美的綠草之上,輕盈微滑。

大口大口地喘息,他們停在很遠很遠的地方,遠離喧囂,空氣清美。

扶著那人的衣衫,心跳聲好大,蘭若開懷地笑著,久久不絕。

抓住他的胳膊,蘭若笑著道,“跑掉了,阿謹哥哥,我們跑掉了,哈哈,阿謹……”對上那雙微笑的陌生眸子時,蘭若的笑容如同利刃切斷般啞然而止。

男子衣襟純白,手中拿著的,是一柄銀扇,如同梨花般清絕,可是笑容魅惑。

蘭若垂首,收回了扯著白衣的手。看過去的時候,另一支手上,融化的麵人早已經不辨模樣,彩色的糖漿沾了一手。

“何以不執著穿麵人的木棍?”男子溫潤的氣息,如同這翻著金光的上京河流。

“怕它掉……”蘭若的頭垂得很低,眼淚忽然不爭氣地掉了出來。

彎彎,你真是笨蛋!

對不起對不起,嗚嗚。幼小的蘭若伸出的手上,一層一層彩色的糖漬。

阿謹輕輕搖著哭泣的蘭若,他的嘴角一片青紫,卻扯出了一絲笑容。算了,彎彎,不要哭!以後阿謹哥哥有錢了,買好多好多麵人給你。好不好!

小小的蘭若破涕為笑,伸出小指。兩個小孩在遠離喧囂的草叢中拉鉤,約定了一百年不許變的諾言……

“你真笨。”白衣男子哈哈大笑,直接無視了蘭若望過去的怒焰淚容,“你真是個有趣的女人。”

有趣?蘭若擦幹了淚,麵色恢複如常,“你是第一個說我有趣的男人。你知道我是誰嗎?”

男子皺著眉頭,銀扇輕輕拍在手心,“讓我猜猜……你,是個女人!我猜對沒。”

蘭若瞠目結舌,“你在調戲我!?”

男人哈哈大笑,捂著肚子道,“姑娘,你太是有趣了!哈哈!”

蘭若冷哼一聲,“有膽就說出你的名字!”

男人折扇一擺,微微一笑,“在下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慕容睿。姑娘若是要尋在下負責,在下求之不得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