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我回想起來(我可是一點不願去回想的),那一天對於警視廳來說,真是一個值得紀念的日子。
要問有什麼可紀念的話,倒不是任憑人魚公主沙莉·由莉卡·德爾希甘混進來大鬧一場,而是梅瓦特王國第二王子卡多加殿下來警視廳遊玩了一番。外國的王子殿下來到日本國的警視廳還是史無前例的第一次。
“不可不可,萬萬不可傷害那個女子啊。”
當看到那個揮動著短短的手腳的王子殿下時,在場的日本人全都茫然不知所以。
“喂、喂,誰來想下辦法,得把王子殿下安頓下來。要是殿下有個三長兩短可怎麼辦?”
公安部長終於發話了。精英官僚的本能就是可以下命令,但是決不會自己動手做事。
NON-CAREER的小角色們還在大眼瞪小眼時,有四五個便服的男子猶豫著靠近了王子殿下。
卡多加殿下把臉轉了過來。
“還不快退下,孤可是梅瓦特王國的第二王子,是日本國的上賓啊。要是敢對孤無禮,就會演變成國際問題。要是你們還要我們國家的寶貴資源……”
“給我閉嘴!”
尖銳的叱喝聲如同鞭子掃過空中。
“你這個人的存在本身就是國際問題了吧。能不能稍為替別人的麻煩著想一下。”
可惜的是涼子並不發覺她自身的存在就是恐怖事件。
人魚公主沙莉抱著雙臂,用冷笑的視線投向卡多加殿下。在場的日本人一會看看卡多加殿下,一會瞅瞅人魚公主,都不敢作什麼舉動。
丸岡警部向我低語了一些疑問,但是也不是不可理解的。我盡可能簡要地說明了黃色的水陸兩棲裝甲車的事。善良的中年公務員發出一聲象是疲倦之極的歎息。
“所謂的大富豪們,真是從來不會考慮效費比的啊。”
丸岡警部的慨歎得到了貝塚裏美的點頭認可。
“說起這個,倒是它的用途才讓人頭痛啊。”
“不能將錢公配到需要的地方,而隻是一味地累積,這是社會構造的缺隱啊。”
這樣說著的阿部巡查之所以露出十分凶惡的表情,是因為被人魚公主打得撞飛到牆上的身體正從頭到腳地痛。後來經查發現他身上除了跌打創傷,還有一條肋骨也出現了裂紋。這對他來說名譽上的創傷還要嚴重一些。
卡多加殿下並不去管身份低下的日本人們的困惑與麻煩,用手掌拍了拍大塊頭的腦袋。大塊頭蹲在了地上,把卡多加殿下放了下來。
等王子殿下站好後,陪同的男子們整理了一下主人的衣襟和袖子,用小刷子拂去衣服上的塵土。
“薩麗,來,薩麗,你要做個好孩子。”
卡多加殿下的聲音聽上去不是命令而更近於哀求了。人魚公主不耐煩地把眼光從他身上移開,涼子打斷了卡多加殿下的話聲。
“既然到這一步了,你就要負起責任把那個半魚女人給調教老實。不然的話,我就會讓你永遠都老實的。”
涼子看穿了公安部長是聽不懂英語會話的,於是使用了這種語氣,雖然實在不適合用在王族身上,卡多加殿下看來也沒心思去管這麼多了。
“我明白的,所以孤才以高貴之身,來到這麼下等的肮髒的地方來啊。”
看來我的工作地點是下等又肮髒的了。不過原也沒有錯,這裏的門把手又不是黃金打造的,但我不需要別人來關心這裏。
“那麼,我得確認一件事,那個女人是哥幽塔嗎。”
“什麼,為什麼你會知道哥幽塔的事?”
“稍為查了一下就知道了。看你這反應,她果然是哥幽塔不會錯了。”
卡多加殿下用沉痛似的表情點了下頭。
“她(原文標了日文
“那個”)現在無法控製哥幽塔具有的能量了。因為她的覺醒是不久前的事情。”
“這麼說來,她也掌握不好精神上的平衡了?”
“恩,她已經快要崩壞了。所以我才來到這個肮髒又下等的地方來。”
王子殿下似乎特別在意下等這一點。
“恩,她失去理智了,這也是無可奈何的啊。”
“不要開國際玩笑了,幹了這麼多好事之後,一句失去理智就想打發人了?厚顏無恥也要有個限度。”
把卡多加殿下背到這裏來的大塊頭發出吼聲,想要維護他的主人。他剛伸手想要去抓涼子,卻突然猛起白眼暈倒在地。涼子用肘一記痛擊正中了他的胃。
涼子看也不看那些慌忙著救助大塊頭的梅瓦特人一眼,又轉向卡多加殿下問道:
“那麼,那個女人是前國王的私生女了對吧。”
“其、其實確實是如此。”
被涼子抓著衣領提起來的卡多加殿下也翻了白眼。
“不要用暴力,阿涼。”
有著良知派風度的室町由紀子試圖阻止這一暴行,但是涼子不去理會,反而將對方提得更高了。
“要是你們一開始就知會我們,我們也就能有所防備了!”
“這、這種事我們畢竟還是不願主動透露的。這是我們家族的重大秘密,何況你們是外國的警方,怎麼可能嘴一張就告訴你們。”
“給別人的國家造成這麼多麻煩,還死不悔改嗎,你這個混蛋老外!”
涼子的兩手交叉一鎖,卡多加殿下的嘴裏啪地飛出舌尖。
“請您住手吧,他真的會死的。”
我可不想再卷進任由事態發展必然會釀成的國-際-問題中去。我拉鬆了卡多加殿下的衣領,敲打了兩三下他的背後。這是我好不容易得來的表現好警官(GOODCOP)風采的時候了。
“殿下,我能請問您一件事嗎。”
“好、好,你很有禮數啊,和那邊那個凶惡的女子大不一樣。到底日本這個國家,有沒有大和撫子或是大家閨秀呢?”
我用一句話擊碎了王子殿下的幻想。
“不管是大和撫子還是大家閨秀,都是弱小的男人無法實現的幻夢而已。我想請教的是關於那邊那位女性的事。”
卡多加殿下不住撫摸著喉頭。
“你,你是在說沙莉的事對吧。”
“是的,我現在已經知道了,她畢竟是身負梅瓦特王國王室的血統的人。但盡管如此也不能違背日本國的法律。”
“你想說的是什麼呢。”
“我是說,如果日本的警方將它作為恐怖分子逮捕、審判的話,梅瓦特王國的王室與政府方麵會不會有異議,我想問的就是這個。”
卡多加殿下相當窘迫地左右轉動著眼球。
“請告訴我答案,殿下。”
“不、不行,不可以的,那樣我們就為難了。”
卡多加殿下拚命地舞動著雙手,涼子見了也忍俊不禁了。
“我就知道你會這麼說,要是上了被告席,半魚女人一定會把她知道的事來個竹筒倒豆子,那樣梅瓦特王室肯定就要倒黴了。”
“您說得相當地肯定啊。”
“因為是我的話就一定會大倒特倒。”
“我知道如果是您的話一定會這麼做。”
“你的語氣很讓人不快啊。算了,回頭再好好地教導你怎麼說話。先不管這個,卡多加。”她又開始天不怕地不怕地對著王族頤指氣使了。
“有何事?”
這樣回話的卡多加殿下,不知道他是習慣了改不過來還是一時沒把心思轉過來,也不拐彎抹角地回答道。
“現在看來,如果逮捕沙莉·由莉卡那女人,梅瓦特王國是會感到麻煩的對吧。”
“那樣確實是我們不大想看到的局麵。”
日本的女魔頭對著慎重選擇用詞的王子猛地扔出一顆重磅炸彈。
“那樣的話,如果我把她滅口的話,你給我多少錢?”
“你、你說什麼?”
卡多加殿下把圓圓的眼瞪得象牛眼一樣。用已經超越女魔頭,達到魔王級別的笑容,涼子還在搬弄著唇舌。
“我不是說了嗎,把那個半魚女人幹掉,將她的一切秘密都埋葬在黑暗中的話,你們會給我多少辛苦費,就是這麼一回事。”
窗戶沒有打開,空調沒有打開,燈光沒有打開。氣溫超過了攝氏35度,到處都是濕氣,汗水沒有變幹而是濡濕了襯衫然後流下來。身體上的不舒適還在其次,人的思考能力和判斷能力也在不斷下降。
“日本這個國家的警察啊,向來是缺錢缺得不得了。幾十萬也好幾百萬也好,多小的單位也都在設立小金庫,一旦被發現了就拚命嗑頭,真是可憐得到了家了。所以呢,我一定要設法拯救日本的警察。”
在昏暗的光線下,涼子把胸挺得比誰都高。除了人魚公主薩麗以外,她是唯一一個精力充沛的人了。
“怎麼樣?這可是跳樓大奉送哦,隻要我將人魚公主滅口,你就出個十億美元給日本的警方吧。”
再也按捺不住的由紀子叫了起來。
“該適可而止了,阿涼!”
“別來吵吵。我可是在想法讓日本警察省下今後五十年間嘔心瀝血撈錢藏小金庫的精力啊。”
“這樣冠冕堂皇地掛在嘴上,你不覺得害臊嗎?”
“一點也不覺得。這樣一來梅瓦特王室可以高枕無憂了,日本和梅瓦特的友好關係也能進一步加深。真是皆大歡喜啊對不對。天下再沒有比這更明智的做法了。哦嗬嗬嗬。”
我不由得看了一眼薩麗由莉香德爾希甘,十米開外被警官們包圍著的人魚公主仍然不動聲色,不知道她是否聽到了涼子那邪惡的台詞?
“總而言之,你的做法就是不對!”
“哼,那麼,由紀,你就出個十億美元給日本的警察,讓他們從撈錢的辛苦中解放出來如何?”
“我哪裏有十億美元那麼多錢啊。”
“那麼你就閉上嘴吧。真是的,不出錢光是高談闊論,你能不能不要老是學那些不負責任的評論家啊。”
真是厲害的詭辯術啊。由紀子大怒之下,咽喉被噎住了一時也說不出話來。
“來啊,到底是出這十億美元呢,還是不出?要是不肯花錢,那這筆交易就告吹了。”
說什麼告吹,這種交易是否能得到認可還不知道呢。但是被她完全牽著鼻子走的卡多加殿下正因為缺氧而無法開口,我再一次瞄了人魚公主薩麗一眼,但看來她的樣子仍然沒有變化,於是又把視線轉回到卡多加殿下身上。
“不、不行,孤不能把薩麗她當成東西賣給你們。”
他用盡力氣大叫道,看來他還沒有被弄得精神失常。
“嗬,還想當個好孩子呢,那麼就試試憑自己的本事,將那個人魚公主捉拿歸案吧。你想怎麼做呢?”
“孤不會使用暴力的。”
“你也不會用錢來擺平是嗎?”
“正是如此。”
“那你要怎麼收服她?”
卡多加殿下用力挺起了肚子。
“孤要用愛的力量。”
“啊?”
涼子把左手搭在左耳上形成喇叭形。而由紀子和我都沒有去理會她的態度,這是因為我們也都聽得呆了。我們都覺得這句台詞實在和現在的情況相去十萬八千裏。
“孤要和薩麗結婚,立她為王紀,然後夫妻兩人和和睦睦地治理梅瓦特王國。”
“也就是說,你這個小仁丹胡,愛上了那個半魚女人不能自已了?”
這雖然是又突破了無禮的界限,但卡多加殿下卻重重地點頭。
“倒不如說,是孤感受到了使命感。孤身上負著用愛的力量解救她的責任和義務。”
“那不是白給人家添麻煩嗎?”
“愛是能救贖一切的。”
“隻要不是你的愛。”
涼子化身為冷酷無情的象征扔下了這句話。我一邊屏住呼吸一邊往卡多加殿下的心儀之人看過去。
“現在好象人魚公主的行動被止住了哎。”
“那隻是因為半魚女人在好整以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