嶧城大劉莊邊上有一個公路收費站，過去劉新誌開車進城從來不要交錢，現在不得不一次交十塊錢，回來的時候還要交十塊錢，平白無故的一天多支出二十塊錢。劉新誌是販青菜的，自己有一輛小貨車，他仔細一算這一個月就少掙了六百塊錢，可不是一個小數目。劉新誌這人性子直，有天就和收費員吵上了，那個收費員也是火爆脾氣，瞪著眼訓他：“誰讓你走的，我又沒請你走這條路！”劉新誌氣得不行：“這是我家門口的路，你們跑來收費讓我從哪走？”收費員也不讓他：“你家門口的就是你的？是你修的？再說了，這收費站是我設的嗎？”劉新誌這個氣啊，但是吵了半天最後還是交錢才能過去。
過了一些日子村裏也有開車的人說隻要拿上自己的身份證到收費站開一個證明，大劉莊村的人以後通過就可以不要交費了。劉新誌聽了很高興，急忙拿了自己的身份證去辦證明，可是一進辦公室劉新誌的心就涼了半截，隻見坐在站長位子上的正是以前和他吵架的那個收費員，人家高升當了站長了。
沒有出乎劉新誌的意料，這個證明站長沒給辦。劉新誌一打聽才知道，站長叫李大永，靠著他妹妹和市裏一位幹部相好才當上的站長。劉新誌也不是好欺負的人，在一次交費時他給收費員說：“你們站長有什麼了不起，還不是靠著他妹妹的臉升上來的！”
收費員一愣神的功夫，劉新誌開著車跑了。可是等他從城裏回來的時候，收費員卻向他要二十塊錢，說是上麵有規定，像他這樣的貨車就是這個價。劉新誌不願意給，收費員說什麼都不放行，最後他還是交了。
為一句痛快話多交了十塊，劉新誌一開始還認為沒什麼，可是第二天他就知道厲害了，隻要他的車一過就是二十塊錢，原來是次次都加倍了。劉新誌這可吃不消了，但是又不能不做生意，他隻得每天加班加點多拉幾趟好掙夠收費站多出來的錢。疲勞過度最容易出事兒，沒撐一個月他就出了車禍，砸斷了一條腿並落下了後遺症，最後連車也開不了，隻能在家種地。
這天劉新誌無意中看到了正在讀高中的兒子小傑的一篇作文，沒想到突然跳了起來，然後打了小傑一巴掌，罵：“你看你就這麼點出息嗎？”小傑捂著臉發呆，不知道怎麼了，妻子急忙過來，她拿起作文看了一下，隻見作為的題目是：我的理想，小傑寫的是：長大了我要像爸爸一樣開著他的小貨車跑運輸。妻子故意訓兒子：“你怎麼寫這個呢，像你爸一樣能有大出息啊，你應當考大學去！”
劉新誌又吼起了妻子：“你也不看看他是這塊料嗎？”妻子愣了：“那做什麼？”
劉新誌想了想：“反正學也上不出來了，等你高中畢業咱們買個大一點的機動三輪車再接著販菜，小傑你學著開車，我不信他收費站還能收我的費！”
很快小傑就高中畢業了，劉新誌讓他去辦了機動三輪車駕駛證，你還別說，三輪車走的是最邊上的那條道，那是一條很窄的免費道，真的不用交費了。劉新誌很得意，接連過了好幾天一分錢也沒花。有一天正看到李大永站在收費站邊上，他就伸出頭來喊：“李站長，你看看我照樣不要交費，氣死你！”
喊完劉新誌還在副駕駛室裏笑，心想我終於鬥過你了！可是他高興得太早了，等他回來的時候看到免費道正在施工呢，小傑隻好走收費道，前麵一輛和他們一樣的三輪車被收費放杆免費通過，小傑剛想通過，那杆卻放下了，說要收二十塊錢，劉新誌伸出頭來叫：“我們這車是免費的！”收費員說：“那你們得走免費道，這是收費道。”
小傑不服：“那前麵的那車怎麼沒收費？”收費員說：“人家是大劉莊村的，他們有證明，你們要是有證明我也不收費。”劉新誌還想再理論一番，一側臉看到李大永從在收費室裏正衝著他笑呢，他頓時明白是怎麼回事了，於是掏出二十塊錢扔了過去。
第二天爺兒倆又去城裏賣菜，隻見邊上的免費道已經變得更窄了，不多不少，正好他們的三輪車過不去，劉新誌這才明白李大永昨天的施工是在幹什麼了。
劉新誌是徹底地泄氣了，他賣了機動三輪車，讓兒子外出打工，自己在家裏老老實實地種地。
幾年後小傑在外談了個女朋友，不久又結了婚，一年後生下了一個大胖小子。滿月那天親戚朋友都來道賀，小傑抱著兒子到處炫耀，有人說：“小傑，你兒子長大了肯定是個大學生！”
小傑愣了一下，他看了看自己坐在一邊已見蒼老的父親，突然鼻子有點發酸，為了寬慰父親他說：“我兒子長大了不上大學，就去做一個趕馬車的，看他們收誰的費，咱們氣死那些收費站的王八蛋！”眾人都沒反應過來，不知道他在說什麼。
劉新誌卻好像被什麼東西刺了一下，他站起來盯著兒子看了一會，突然說：“這會有什麼出息，長大了讓你兒子當那個幹部，就是把李大永提上來當站長的那個幹部！”
劉新誌說完這句話轉過去了臉，他沒讓任何人看出來自己的眼裏已有了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