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剛進了別苑就鬧了這麼一遭,大家也都沒了心思去拜見先生,兩個小童子自覺辦砸了事情,垂頭喪氣地去內院跟先生稟報,說著說著,都快要哭出來了。先生倒是不在意,隻淡淡道:“虛驚一場罷了,不必在意,你們也去歇著吧。”
兩個小童子乖乖退下了,麵上仍有些沮喪,別苑鮮少有客人來,能來的皆是貴客,卻讓他們給怠慢了。
斐凝玉安頓好方琪,又差人去斐逸修那邊詢問了康康的情況,得知他依舊睡得安穩,並無被驚嚇的征兆,心下安定了不少。瞧了瞧時辰,估摸著還遠不到先生就寢的時間,便又去沐浴更衣,換了身素淨的衣衫,獨身一人前去拜見先生。
這裏是別苑,世間別苑千千萬,卻唯獨這一間是獨一無二的,雖然絕大部分時候都是靜謐無聲,也看不見一個人影、半點燭光,卻是最為安全的地方。饒是斐凝玉這般尊貴的人,也可以安然獨自前行。
斐凝玉沒有點燈,靜靜地走在別苑的小路上,腳下鵝卵石鋪就的路麵有些硬,踩上去卻有別樣的滋味,夜風夾雜這淡淡的花香從耳旁發際間拂過,不由有些心曠神怡,浮躁的心漸漸變得安寧。
依著記憶走到觀星台,果然就瞧見一道纖長的身影立在上麵,孤單而冷清,一如既往。斐凝玉的心不由一緊,沒來由泛起一絲絲心疼,她的先生還是那麼寂寞。即便知天文地理、通古今未來,即便名揚四海,卻依然改變不了先生孤獨的命運,一個人,怎可如她這般長久的獨自活在這世間?
先生仿佛察覺到了斐凝玉的到來,轉頭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清冷的嗓音透著一股子淡淡的疏離:“你來了。”
斐凝玉卻早已習慣先生的冷漠,露出一絲笑容,走上高台,規規矩矩行了禮:“玉兒拜見先生,多年未見,心中甚為想念。”
“不過兩年而已。”
斐凝玉笑而未語,算上上一世,她們當真是有很多年都未曾見過了。
先生轉過身,細細打量了斐凝玉一番,道:“去年我曾為你卜過一卦,卦象頗為古怪,雖有劫數,卻也是機緣,所以我便不曾知會你。如今見你,果然是有所得。”
斐凝玉從不知道先生還特意為她卜過卦,她曾聽先生提過,占卜一術,乃是窺天逆術,不可多行,所以先生鮮少占卜,便是觀星,也鮮少留下隻言片語,隻當一個旁觀者,靜靜的看著。心中莫名有些感動,回想起重生後的種種,斐凝玉突然有了訴說的*:“先生,玉兒年前大病的那一場,經曆了許多事,許多匪夷所思的事,似乎,隱約能夠看到一點點將來的影子。”
先生略微一頷首,似乎並不意外:“原來如此,聽聞你醒來之後,性情微變,我本有些擔心,如今明白個中緣由,倒也了了一件心事。”
斐凝玉躬身作揖:“玉兒讓先生憂心了。”
“我雖熱衷觀星一道,占卜之術,卻僅僅是觀,鮮少言之,你可知為何?”
斐凝玉想了想,道:“玉兒愚鈍,可是因為:天機不可泄?”
“是,也不是。”先生轉過身,負手而立,微微抬頭,看向星空,道:“你能窺視將來,是上天的福賜,但你也要謹記,你窺視到的一切,其實在你看到的那一刹那就已經有了變數。你做的每一個決定都會改變將來,所以,你要慎重。”
斐凝玉不由瞪大了雙眼,脫口問道:“先生的意思是,觀星占卜的結果,一旦說出口,那便變了?”
“正是,天意不可測,你我皆是凡人,又豈能窺探天地?古往今來,多少人想要逆天改命,能成者又有幾何?即便成了,所付出的代價又有多慘烈?”先生說完,又加重了語氣道:“玉兒,你是天命貴女,本就一生無憂,萬不可有不該有的念頭,行不該行之事,斷了自己的福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