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床上,楊淺雪滿腦子,都是那若有似無的輪椅聲。明明是極輕的聲音,在她聽來卻滿是沉重。她想不通,以上官雲止目前的傷勢怎麼可能出現在這裏。但有一點她可以確定,這絕不是幻覺。
為什麼會讓淩宇吻自己呢?即便是不想承認,楊淺雪也騙不了自己,為得便是明日這場賭約吧。她至少得到了淩宇的一個承諾,一個會與她退出江湖的承諾。
院子裏,靜成一片。淩宇顯然已經離去。楊淺雪拍了拍發昏的頭,複又打開房門。
月光如水,院子裏一切都看得清晰。淩宇方才坐過的位置,已空無一人。
指尖撫上石椅,冰涼的觸感瞬間傳來,令楊淺雪不由得心頭一怔。她緩緩靠著石椅坐下,將後背抵在木製的回欄上,便閉起雙目,竟有睡著之態。其實,隻有她自己知道,她在等人,等一個已經離開,但不一定會返回來的人。
等待的過程的漫長的,何況,她的等待本就是沒有意義的。
八月,已經入秋。雖然白日仍是相當炎熱,但晚上,氣溫降得非常之快。楊淺雪衣著單薄,青色的紗裙,在風中瑟瑟搖擺。即便如此,她還是一動未動。
漸漸的,從院牆之外,傳來斷斷續續的車輪滾動之聲。楊淺雪閉上的雙目,猛的睜開,趁著月色,她看見了那個奮力推動輪椅,臉色蒼白如紙的男子。
“你在等我?”上官雲止在院子中間停下,不知道是沒了力氣,還是故意要離自己遠些。他的聲音,嘶啞,清冷。合著一絲不明意味的情愫。
楊淺雪依舊保持剛才的姿勢,幾乎動也沒懂。“你怎麼知道我在等你呢?”
“猜的。”上官雲止看向楊淺雪,薄唇裏淡淡的吐出這兩個字來。說完,他停了半刻,才又繼續道:“不過,我不希望你開口,因為我不想聽。我來,隻是想說一句話:如果我死了,你就嫁給淩宇吧。”
聽到這句話,楊淺雪竟莫名的來氣。她一掌拍向回欄,站起身子,直愣愣的衝著院子裏的男子吼道:“我要嫁誰,與你何幹?”
不去理會楊淺雪的怒氣,上官雲止轉過輪椅,背對她,低聲說道:“隻當是我求你的最後一件事。”
“好啊,我答應了。”楊淺雪盯著上官雲止的背影,怒極反笑道。
眼眶裏,溫熱的液體,如斷了線的珠子,一顆接著一顆,滑落下來。淚眼朦朧裏,上官雲止越走越遠,抓不住,留不下。
這一夜,楊淺雪是徹底失眠了。
次日,楊淺雪早早的就做好了準備,但未免淩宇疑心,她還是一直等到平日起床的時間,才走出房門。
淩宇在院子裏練劍,一看到楊淺雪出了房門,他就收了劍勢,微笑著向楊淺雪走來。楊淺雪遲疑片刻,才勉強笑道:“宇哥哥,早。”
淩宇點點頭,別走深意的看了楊淺雪一眼,道:“我要下山一趟,雪兒可要與我同往?”
淩宇突然的說辭,令楊淺雪花容失色。她臉色煞白,看著淩宇的眼裏,多了一份不敢相信。
麵對楊淺雪的失神,淩宇抿了抿唇,苦澀一笑。
也許是巧合,一定是巧合。楊淺雪在心裏自我安慰著。
“雪兒,雪兒,你怎麼了?”
“沒,沒事,宇哥哥,我今天想在山上休息,你自己去吧,記得給我帶山下李記的綠豆糕哦。”
“小饞貓,我知道了。等我回來。”淩宇撫著楊淺雪的黑發,寵溺道。
說完,他轉身,她亦轉身,背對而立,兩人的臉色同時改變。
再說烈焰山莊,一個雙手雙足被綁的蒙麵男子被丟在馬車上,接著烈楓和畫禕便齊齊跳上那車,朝武當奔去。
兩人看似悠閑,但隻有烈楓知道,他們的處境有多危險。“禕兒,你可知道我們的對手是誰?是離問天,這一路危險叢叢,你還是快些下車,回烈焰山莊去,等我們回來。”烈楓已經不記得這是自己第幾次說這些話了。
“不,我也要去幫忙。”畫禕撇撇嘴,一臉不在乎的說道。
烈楓在心裏歎了口氣,他隻希望到時別越幫越忙才好。
過了喧鬧的街道,馬車出了城門,沿著山路往上行駛著。
這是一處僻靜的山道。一麵青山高聳入雲,一麵卻是挺直的崖壁。好在這條路還算寬敞,平滑。倒也不顯陡峭。
四周安靜極了,似乎連小鳥的叫聲也被隔絕在外。畫禕白皙的額頭上,布滿密密麻麻的汗珠,欲落不落。再看她把手扣在劍炳上,臉色竟是從未有過的嚴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