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05章(2 / 2)

淩澈帝十五年,冬。

大內總管崔喜穿著朱紅色的衣裳,手中提了一個食盒,推門走進了宣室殿。屋內傳來了一陣劇烈的咳嗽聲,那咳嗽的人仿佛要把自己的五髒六腑都咳出來!崔喜眉頭緊蹙,加緊了步伐。他走到那人麵前,將食盒打開,取出一個玉碗,擔憂地道:“皇上,怎地又咳得這樣厲害,您就歇一歇吧!這是德妃娘娘剛剛煮好的蜂蜜雪梨,您快趁熱吃一碗,對這咳嗽是很有好處的!”

辛爍聞言,放下了手中沾著朱砂的筆,接過了盛著雪梨的玉碗。他不過三十幾歲,正當壯年,然而看上去卻消瘦又憔悴,比實際年齡蒼老了近十歲!他喝了幾口梨汁,又對崔喜道:“暉兒現在在哪?過幾日是他母後的祭日,朕想帶著他去他母後陵前看看!”

“四皇子現在應該在太傅那裏。”崔喜答道,“奴才這就去太傅那裏,告訴四皇子!”說罷,他收拾了一下食盒,轉身離開。在出去帶上門的瞬間,崔喜又看了一眼辛爍,隻見他又繼續埋頭在一堆奏折之中了!崔喜歎氣,然後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

自從六年前敬德先皇後仙逝,皇上一夜之間就蒼老了許多!他不吃不喝,把自己關在洛神殿裏,不許任何人打擾。他瘋了一般地為她刻著墓碑,端、淳、敏、懿、仁、孝、禮、義、慧、德,所有美好的字眼都被他用作封號,給了他愛的那個人。直到賢妃抱著大哭不止的四皇子辛暉闖入了洛神殿,皇上才驚醒過來!他抱著自己年幼喪母的兒子,一邊流淚,一邊喚道:“夢回,夢回,夢回……”

從那以後,皇上就開始用繁瑣的政事麻痹自己,忘卻先皇後的離去!他不顧所有人的反對,親自撫養四皇子,並將所有的愛都傾注在了辛暉身上!一晃六年過去了,斯人已逝去經年,然而活著的人,傷痛絲毫未減!

第二日一早,辛爍就帶著辛暉啟程,去了滎陽蒼梧山。兩日之後,聖駕到達皇陵。在那一片白雪皚皚之中,一個高瘦的中年男子領著一個裹著厚厚裘衣的小小人兒,望著一處陵墓。在那墓前,種了許多的白梅。風一吹來,拂麵清香!

那穿著銀灰色狐狸毛皮裘衣的孩子,拉了拉中年男子的衣袖,仰著一張精致清逸的小臉,問道:“父皇,暉兒的母後是什麼樣子的?”

中年男子聞聲,蹲下了身子,微笑著看著兒子,道:“暉兒的母後,是這世間最美好的女子!暉兒同她長得很像,你們同樣美好!”

淩澈帝二十五年,一生勤政為民、愛民如子的淩澈皇帝駕崩。

崔喜邁著沉重的步子,從皇帝的寢殿中走出來,手裏拿著明黃色的聖旨。他強忍著眼淚,對著那跪了一地的皇子、公主、妃嬪、大臣,念道:“奉天承運,先皇遺詔曰:二皇子照,恭謹謙遜、勤勉好學、睿智憫慈,頗有仁君之風。故而立二皇子照為新帝,禦宇四海,統領八方!願爾承朕之遺願,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奉養天下子民!”

十八歲的辛照深深地俯身叩首,哽咽:“兒臣,領旨!”

崔喜又看了一眼一直伏在地上的辛暉,眼中閃過一絲疼惜,道:“敬王殿下……”

辛暉聞言抬起頭,滿麵淚水。崔喜看著他那張酷似夢回的臉孔,道:“皇上去的時候,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殿下!他說殿下您就像先皇後一般,崇尚自由自在的生活。所以皇上準許您離開皇宮,從此天高海闊,無拘無束!”

辛暉怔怔地望著漆黑的大殿,仿佛看見疼愛自己的父皇躺在那裏的身影。他重重地朝著那一片黑暗叩首,道:“父皇,你放心,暉兒會過得比任何人都精彩!父皇,您也終於可以和母後相聚了,您一定很開心,對吧?”

一陣風吹過,夾雜著淡淡的梅花的清香。辛暉微微的一笑,仿佛聽到耳畔有個慈愛的聲音說道:“你的母後,她就像一株白梅,比任何人都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