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牘簡(1 / 2)

河西絲路在漫長的歲月中,不僅留下了長城烽燧、古堡關塞、佛窟古塔,還出土了不少珍稀文物。比如已成為我國文物旅遊標誌的“馬踏飛燕”,再如在文物考古與書法界一再引起震動的木牘竹簡。

牘簡是指我國在紙張發明或大量使用之前,從戰國到魏晉時代的書寫材料,是削成狹長的竹片或木片。竹片稱簡,木片稱牘,統稱為簡。均用毛筆書寫,簡牘不僅是當時社會情況最真實的記載,而且是研究曆史的珍貴資料。同時,又由於是用毛筆書寫著當時通用的字體,能真實地反映漢字的發展與變化,所以又成為漢字與書法演變的信史。故20世紀初,漢簡一經問世,便備受重視。河西走廊出土漢簡的地方很多,尤其以居延、敦煌、武威三地最為出名。

敦煌、武威素為河西重鎮,出土簡牘應在情理之中。而居延因地名不再使用,且環境發生很大變化,流經的弱水改道,浩瀚的居延海幹涸,享有盛名的居延城被黃沙掩埋難尋遺跡。經專家們多次訪查考證才取得共識:今日內蒙古額濟納旗就是漢代的古居延、居延澤、居延城所在地。

上世紀30年代,由中外學者共同組成的西北科學考察團,中方有時任故宮博物院院長馬衡,北大教授劉半農,法國的伯希和及瑞典的斯文·海定等。他們在古居延的甲渠官侯、肩水金關等遺址進行全麵發掘,出土簡牘兩萬多枚,在一個不足六平方米的土屋內就發現由竹簡構成的四十餘冊基本完整的公文,繩索雖已朽斷,但仍保持冊形。

居延與居延漢簡之所以備受重視,是因為在全國目前出土的9萬枚左右的漢簡中,居延獨占3.2萬餘枚,數量最大,其中紀年的有1.2千枚,成冊、成套係列的達70種。由於居延一帶幹旱少雨,廢棄之後因人煙罕至而未遭破壞,故質地品相都很完好。做漢簡的木質有鬆杉、白楊、水柳、紅柳等,可在當地取材,著墨情況好,字跡完整,內容又出人意料的豐富,幾乎記載了從漢武帝至東漢時期居延邊防的全部情況。除了官方詔書、律令、郵書,還有大量日常賬務往來,公務要事,包括屯田戍邊將士在灌水、交租、養馬、工商、稅金乃至日常生活的大量事項。其中一枚記載了從長安至居延的驛站,並注有裏程,成為研究絲路難得的資料。還有漢簡記載烽燧名稱達兩百五十多個,並清楚標明間距為1300米。從簡牘中得知,僅是公元前88年至31年,半個世紀間,漢王朝在居延墾荒屯田麵積就達64萬畝。在漢簡出土最多的破城子,即漢代甲渠侯官衙,其城經曆兩千二百多年歲月,雖已殘破但至今尚存。登城眺望,城周渠埂縱橫,阡陌依稀,石磨瓦礫隨處可見。延綿不絕的烽燧在曠野蜿蜒,成排的胡楊,肅然而立,恍然之間,讓遊人感受到古居延的古樸雄渾和空曠深遠。近年中華書局專門出版了《居延新編——甲渠官侯》,簡牘所記,仔細到有“薑二斤,出薺六斤”、“韭三畦,葵十畦,蔥三畦”、“出小麥五石三鬥”、“出茭八十束,以食官牛”、“侯史私馬五匹”等等,相當詳盡瑣雜。正因為這種原始性和可靠性,簡牘才成為曆史考古學家研究漢史,尤其是邊關史最可信的資料。

最受專家們器重的是一冊36枚漢簡構成的一件官告民。複雜曲折,一波三折的經濟糾紛,也就是驚動官府的案件,說的是甲渠障的最高長官向居延縣衙告他雇用的民工違約,民工不服,反告雇用他的長官沒按約付工錢,而且他承攬的活是去市場賣5000條魚。結果,魚並沒有賣上預定的價格,還多出許多意外的開支等等。這起在今天也可能發生的尋常的經濟糾紛,由於是在兩千年前,又由於是在古居延,還由於被書寫在竹簡上,所以就有了非同尋常的意義和價值。首先,官員也好,百姓也好,都是通過法律來維權,決不“私了”或動幹戈;再是,可以看出當時法律程序已很完備,各自都可以充分地來進行闡述,交由有司法權力的官署裁決;同時還可以看出,當時居延澤水草何等豐美,一次竟可以出售5000條魚,真正是塞外江南、魚米之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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