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酒一貫是按照長幼順序來的,輪到陸城的時候,他抬眸看著隆慶帝,捕捉到了他眼底清醒的神『色』,才算是放下心來:“兒臣恭祝父皇福如東海長生柳,壽比南山不老鬆。”
容貴妃看到陸城身邊空空『蕩』『蕩』的少了一個人,有些訝異:“秦王妃今日怎麼沒來呢?”
“哎,你是不知道,今日朕應當是要雙喜臨門呢!老二他媳『婦』兒每次生孩子總是那麼會挑日子,他家那三個閨女也是一個比一個聰明可愛。今兒一早,老二就一個人入宮了,說是他媳『婦』兒本來是要跟著他一起入宮的,可是沒成想,還沒走出王府,就要發動了。如今正是在府中待產呢!”隆慶帝一隻手輕撫著容貴妃的手,眼神卻不知道看向何方:“朕又要當祖父了,而你也又要當祖母了……”
已經退回到自己座位的陸垣,聽到賀長安即將生產,此時並不在宮中,手一抖,那白玉酒盞便掉在了地上,盞中的酒四散飛濺,濺在朱紅『色』的殿柱之上,那顏『色』,殷紅可怖如鮮血一般。
待三個皇子和兩位公主都敬過酒之後,容貴妃便靠在隆慶帝身旁,嬌滴滴地道:“陛下,您之前賞給了臣妾一架海月清輝琴,臣妾想在今日這樣好的日子裏麵,親自為陛下撫琴一曲助興,不知陛下可願意給臣妾這樣一個機會啊?”
此時的隆慶帝,已是醉眼朦朧,微微點了點頭,就算是應允了。自然有小宮人把容貴妃事先預備好的海月清輝琴抬上來,容貴妃略一拂袖,清冽婉轉的琴聲就在她的指尖傾瀉而出。
“阮琴斜掛香羅綬。玉纖初試琵琶手。
桐葉雨聲乾。真珠落玉盤。朱弦調未慣。
笑倩春風伴。莫作別離聲。且聽雙鳳鳴。
朔風吹散三更雪,倩魂猶戀桃花月,夢好莫催醒,由他好處行。
夢好莫催醒,由他好處行。”
伴著琴聲的,是容貴妃低低的『吟』唱。剛聽到曲調和唱詞的時候,陸城有些疑『惑』,可是越聽,越覺得有些吃驚——這曲調,這唱詞,似乎就在他的記憶深處,雖然遙遠,卻依舊清晰。
就在這時,陸城的思緒被突然站起的隆慶帝打斷了,隻見他晃晃悠悠走下帝座,來到正在撫琴的容貴妃身邊,一把按住她正停在琴弦上的手:“倩雲,你回來了,你回來了是不是……”
窗外,一聲炸雷響起,那震耳欲聾的聲音,仿佛直擊陸城的心上。是了!自從知道顧子恒開棺並沒有見到他母親的骸骨的時候,他就在想,如果顧子恒的母親就是他的母後的話,如今他的母後應該在哪裏。可是暗中查訪下來,卻一直都沒有結果。
眼前的容貴妃,雖然她眉梢眼角和母妃並不是十分相似,可是這首曲子,明明白白就是他小的時候母親曾經哼唱給他聽過的!細細比較時間,一直隱匿於宮中悄無聲息的董貴人突然得寵於帝前,可不差不多就是顧子恒父母落水去世的時候?
容貴妃緩緩抬起臉,凝視著隆慶帝,那雙美眸中,此時已經蓄滿了淚水:“我是董念嶸,可是陛下,你應該沒有想到吧,我也是白倩雲……”
“倩雲?真的是你?你能不能告訴我,這是怎麼一回事?”隆慶帝眼中熾熱的神『色』,陸城已經許久沒有見到過了,可是此時他卻不敢妄動,因為他不知道下一秒他的父皇可能做出什麼樣的舉動。而事實上,他也實在是很想知道,為什麼他的母妃同時成了顧子恒的母親,此時又變成了宮中榮寵無邊的容貴妃。
容貴妃搖著頭,眼裏出了淚光,還有一絲絕望:“你問我這是怎麼一會事?你是不是特別希望你自己聽錯了,我根本就沒有回來?是了,從你和太後,和李家聯手,想要置我於死地,想要讓老二把太子之位讓給陸垣的時候,你就從來沒想過我還有活著回來的那一天!你是不是特別吃驚?我告訴你,那是連老天爺都覺得我死得冤枉,所以才會給我機會讓我重新活過來,以董念嶸的身份重新活過來,好讓所有害過我,害過老二和可兒的人都付出代價!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此時的容貴妃,笑容已近癲狂:“李氏現在算是徹底完了,整個李家,也都徹底敗了。陳敖這個付了我可兒的畜生,現在骨頭都已經爛成渣滓了吧,哈哈哈哈,都是要付出代價的,現在該輪到陛下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