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令人恐懼的黑暗過去之後,窗外漸漸亮了起來,又是新的一天了。
自四更時被夢魘著驚醒之後,就一直合不上眼,眼睜睜地看著暖暖的朝陽漸漸鋪滿了窗內窗外,可縮在被中無眠的我卻仍舊感覺不到一絲溫暖。
不知過了多久,伺候我的碧玉小心翼翼地推門進來,試探地叫了一聲“娘娘”,我應了一聲,才發現嗓子嘶啞得要命。
“娘娘,四皇子來請安了,您可要起身?”碧玉聽見我的聲音,便通稟道。
我“恩”了一聲,碧玉便出門喚人進來伺候我起身。
乍一踏出房門,才發現日頭已高了,深秋的天氣有些寒冷,一陣風吹來,我打了個哆嗦,碧玉忙為我披上披風,我讚賞地朝她點了點頭。
碧玉是個貼心的人兒,這些年能慰藉自己的也除了兩個兒子,也就隻有她了。
向著天空仰了仰脖子,不經意地被陽光眩了眼,溫暖美麗卻有些耀人,仿佛初入東宮的那一天。
那應該是十九年前的事了吧,那時他還是太子,而我還是吏部侍郎家的小姐,閨名喚作駱淑琴。與太子妃大婚一年後,先帝將年方十六的我以及江南才女樓令儀同時賜婚與太子,我被封為側妃。
洞房之夜,他深深地看著我,書下“靜女其姝”四字贈予。
那時的他,年輕俊美,溫柔多情,對我亦是極盡嗬護之能,入宮一年後,我生下了他的第一個兒子赫連君華,也是赫連朝的長孫,看到他抱著華兒時儼然一副慈父的神態,我的心中被一種名為幸福的情緒填得滿滿的,滿滿的。。。
那些日子溫馨而平淡,太子妃齊氏嫻雅淑良,待我不算可親,卻從無厲色,樓令儀出生書香世族,更是知書達禮,後來又多了一個貌美善簫的沈良媛,性情也算溫婉,他的目光一直都憐寵不斷,未曾因沈良娣的出現而冷落過誰。
三年之後,他意氣風發地將當時天下豪傑人人豔羨的“亂世煙雲”的王雲煙迎了回來,從此專寵於一。
他二十一歲時登基為帝,我被封為淑妃,王雲煙初入太子宮時隻是個良人,因而同另一位饒良人一樣,封妃時隻得了個貴人的封號,當初抱得美人歸的衝動過後,他還是那個冷靜睿智、一身帝王氣概的他。
當我得知自己將要入住的是靜姝院時,久違的幸福又重新填滿了我的內心,原來他從來不曾忘記過我,不曾忘記過當初!
可是當那個閉月公主出世之後,就完全不一樣了,王氏母女的專寵是史無前例的,一名尚在繈褓的小女兒,竟能助她母親登上貴妃的寶座,並且從此奪走了她三個兄長和兩個姐姐所有的父愛,實在是不可思議卻又真真切切啊!
我,我的華兒,我的靜姝院,包括晚閉月一年出生的素兒,都再得不到他的關注,他滿心滿眼的隻有那個奇蓮降世的閉月三公主。
而如今,華兒終於長大了,卻一夕之間,成了階下之囚。
“兒臣見過母妃!”十四歲的君素生得有幾分柔弱之態,容色也略顯蒼白清瘦,眉目間頗有些我當年的影子。
“起來吧!”我在自己的聲音中聽到了滿滿的疲憊與寂寞,寂寞於我而言,便是憔悴的另一種解釋,我曾從鏡中看到過寂寞,那是一種如同秋日落葉般的顏色,它嚇到了我,可是太多次的驚嚇漸漸地也造就了今天的麻木。
素兒卻沒有聽話的起身,而是跪在地上,全身籠上一層與他年紀不符的沉重。
“母妃!”我聽到他的聲音中帶著悲痛和自責,“兒臣勸不動父皇,救不了皇兄,兒臣愧對母妃!”
我心中一震,驚得站了起來,追問道:“你去求過皇上了?皇上怎麼說?”我刻意忽略了“救不了”三個字,滿臉期望地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