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盡冬來,萬木凋零,即便是這深宮之中,人間富貴之地,也留不住天妍地麗之色,除了千蓮宮中四季不敗的奇蓮,皇宮之內,也惟有點點紅梅尚傲立枝頭,宮中植梅的僅有兩處,一是饒貴人的雪顏樓,植的是清麗絕俗的綠萼白梅,另一處是禦花園中的暗香亭,植的是嬌豔如霞的紅梅。
百花凋零之際,惟見一片紅雲飛於枝頭,將這個蒼白的季節染出一抹生機勃勃的紅暈,更有暗香浮動,隱隱有與冬季憔悴的千蓮之香相抗衡之勢,赫連人雖愛蓮成癖,染而在這冷風刺骨的清晨,天色茫茫,四周沉寂,卻望見這一片豔豔紅梅,確能令人精神為之一振!
俊朗如玉的臉上露出一絲舒心的笑容,燦燦星眸正一放柔,立即被梅影中一道鮮嫩欲滴的柳綠色吸引住了。
一身柳綠錦繡宮裝,竟別出心裁地以綠為底,白線繡出纖纖垂柳,與那纖細嫋娜的腰身倒是配得無比和諧。大凡宮裝,都以美人為主,自是不會做出厚重臃腫的樣式,但畢竟是冬日了,即便是襯著最柔軟保暖的雪羊綿,也遠比不上輕羅淡紗的妙曼姿態,但眼前這個女子,即便身著冬裝,看上去依然是倩影纖細,清麗如柳,那般的纖秀可人,竟是有幾分似曾相識。
見那綠衣女子似捧著一個食盒,步履盈盈,行走的方向似乎是一個叫“碧梧閣”的去處,據中約打聽所得,那裏住的似乎是赫連國西境的西羅族進貢來的聖女。
莫不是哪宮的妃子同情西羅聖女的遭遇而加以探望?
隻是一想到這樣動人的女子已嫁作人婦,跡見星澄心中不由得有些黯然與失落,眼前不經意掠過另一張清冷絕豔的容顏,眉宇間頓時煩亂起來。
再看向梅枝樹影間那道柳綠色身影時,眉心擰得更緊了。
那女子被不知從何處竄出的一名男子攔住了去路,兩人不知在說些什麼,隱隱了僵住了周圍的氣息。
看那男子穿的是一身朱紫龍袍,竟是哪個皇子不成?
跡見星澄臉色微沉,腳下不禁向那邊二人走去,他才邁出幾步,屋內走出一名跡見國一同來的使臣,正疑惑地想叫喚住他,看到不遠處糾纏的兩個人,卻又硬生生地忍住了。
“聽說柳淑儀最近倒是跟本王的未婚妻走得很近?”赫連君華一雙眸子緊緊地盯著柳芊兒,似是立意不放過她任何一個細微的表情,但說出口的話卻緩慢且帶著刺人的語氣。
柳芊兒不禁偏過臉去,躲開他熾熱的目光,極力平複著語氣道:“三公主交代的,讓芊兒多陪陪雪淩聖女!”
赫連君華冷笑一聲,語氣輕淡地問:“你不是駱相派來保本王奪權的嗎?怎麼對三公主的事特別上心,據本王所知,駱相同王將軍在朝堂上可是非常不合啊!你自小跟著三公主,可別讓本王一不小心就誤會了你的用心!”
柳芊兒猛然抬起頭,直直地對上他冷嘲熱諷的眼睛,眸光顫顫,似在醞釀著什麼激烈失控的情緒,赫連君華被她這般突如其來的目光怔了一怔,下意識地流露出一絲期盼。
就這麼對視了一會兒,柳芊兒終究是垂下了眸光,掩去方才的強烈情緒,隻是壓低了嗓音道:“芊兒自是忠於駱相和郡王爺了,芊兒定當全力輔助郡王爺成就大業,駱相有命,三公主深得聖眷,目前又意向不明,因而令芊兒謹守本分,不可失了公主之心,芊兒之心,未曾有絲毫變化,不過宮中耳目眾多,還請郡王爺謹言慎行,莫要落人把柄!”
赫連君華死死地盯著她沉靜的睫毛,臉色越來越難看,許久,才擠出一句話:“你,當真不在乎麼?”這一句話說得語氣艱澀,縱是芊兒不肯抬頭看他的表情,也料得到他原本就不善掩飾的臉上一望即現的失望與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