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宮中時,已過了黃昏,日色漸黯,宮門上鑲金嵌銀的“千蓮宮”三字在暮色中顯得分外冷清。
她憶起不久前的曾經,赫連國尊貴的閉月公主在掬月殿中展露她最明媚耀人的笑顏,傲然而對天下人的景仰或豔羨;後宮第一女官、高居正三品淑儀之位的她占據著三公主全然的寵愛和信任以及規格不下於嬪級宮殿的柳心苑;與柳心苑一同並列於掬月殿兩側的芙影榭中時常可見高居從三品淑容之職、赫連最優雅美麗的女官、有“傾城素手”之稱的孫芙雅;每每正式出行,千蓮宮閉月公主的儀仗總是最華美奪目的,兩名高級美貌女官的相隨可在瞬間奪去任何一名後妃乃至皇後的聲勢,即便千蓮宮中其他的宮女,三公主身邊的滿珠機靈,春衫清秀,她身邊的梅秀沉靜,孫芙雅身邊的香寶嬌憨,一宮的靈氣任是那蓮妃最受寵之時也望塵莫及,那一時,皇後的鳳儀宮貴則貴矣,貴妃的悅心宮華則華矣,蓮妃的憐玉軒美則美矣,盡不如千蓮宮之貴、華、美兼有而勝之!
隻是如今,人雖在,景已非。風蓮宮已經開始動土,聽說也要鑿池植蓮,還要從北方龍國移植梅中極品鳳凰血,極度的榮寵隱隱可與千蓮宮相抗;宸妃蓮貞身邊的鈺雯一躍至正五品修儀之位,前不久又加封原來的從八品充容沈嫦琪為正六品的嬪侍,而她,自蓮妃重獲榮寵之後就一路貶謫,中途還被調離千蓮宮,如今雖重回柳心苑,卻已被降為從七品宣容,孫芙雅也曾在日前因為替她求情而遭到皇上斥責,更不論千蓮宮已近一個月未迎聖駕,隻有幾個皇子還會偶爾探訪,門庭冷落如此,即便匾上金字依舊,也難掩衰敗之勢。
難道竟然都是她一人之過?
柳芊兒低下頭,將滿眼的掙紮掩在愈來愈濃的暮色之中。
大皇子為了她屢遭軟禁,聖眷全無;三公主為了她,冒犯龍顏,冷落至此;師父雖然沒有說出來,但她也知道,師父為了能讓她離宮,已經打算再培養一個取代自己的人,若不是賜婚之事,師父恐怕要辜負歐陽將軍的十五年之約了;還有梅秀,因為設法救她,被皇上看中留在身邊,估計打算攬入密宸閣內部,若她有心便罷,倘若無意密宸閣,或其意不堅,一旦暴露心意,便是死路一條;即便是平日相見無言的孫芙雅,也因她故打破了兩年多的沉寂,雖猜不透她的心思,卻也隱約可知這般引人注目並非孫芙雅所好,而最終仍是被她連累了,他們都是被她連累了!
“你在自怨自艾些什麼!”耳邊傳來火君不耐煩的聲音,下一瞬,她的身周便圍上了那獨特的火熱氣息,被克製著的囂張與熾熱隻一瞬間,便趨走了冬日所有的寒冷。
“謝謝!”她小聲地說著。
麵前的人身子一僵,隨即,那股囂張的火焰之氣越發濃烈地將她密密包圍,他緊緊地將她抱住,聲音竟激動得有些顫抖:“你居然說謝謝?居然對我這麼說話!你一定是被凍得昏了頭了!要不就是我在做夢,該死的,你為什麼要說謝謝,有什麼好謝的,我本來就該為你做任何事的,誰叫你是公主,我是活該逃不掉的,即便你現在是耍我。。。”他念叨到這裏,便沒了聲音,隻是緊緊地抱著她,仿佛恨不得將她揉入體內。
那貼身傳來的灼熱仿佛將她也燃燒了起來,燒得她頭腦發漲,直至“公主”二字恍若一陣冷風將熱氣瞬間吹散,一股寒氣自腳心直竄入心底,她禁不住打了個冷戰,不敢去深究自己對這個詞如此敏感的原因,此刻,她隻想逃回柳心苑,逃開火君陌生的熾熱懷抱。
柳芊兒自火君懷中抬起頭,正準備開口推拒他的緊擁,卻一眼即見十步之外渾身陰沉的男人,心底的寒氣瞬間外散,將她整個冰凍起來,一刹那的空白之後,柳芊兒慌忙推開火君,可是火君用力向來不小,這次更是狠力,待柳芊兒在極不配合的火君的幹擾下艱難地掙開他的懷抱之後,卻隻能愣愣地望著前方。
“怎麼了?”火君不滿地看了她一眼,又順著她目光所至的方向望去,卻隻空空如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