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依別竹士(1 / 2)

景帝十七年五月。

祁陽,競陵王府。

一名身穿藕花衣裳的少女麵色焦急地奔跑在王府花園的曲徑上,方向正是競陵王的書房。

“砰”的一聲,書房的門被一下撞開了,房中的兩人吃驚地站了起來,看著門口狼狽的嬌稚少女。

十五六歲的年紀,身量尚小,晶瑩粉嫩的臉兒因剛剛結束的一陣狂奔而撲上了一抹紅暈,藕色繡花輕羅衣裳,頭上挽成玲瓏雙環髻,又落下若幹細細發辮,猶顯嬌俏可人,一雙純淨如天山雪蓮的眸子似乎尋不見一絲半毫的世事塵埃,令人忍不住想竭盡全力嗬護這世上最後一方淨土。

隻是此刻,這雙不識人間疾苦的眼睛中卻充滿了極大的恐慌,以及一絲她自己渾然不覺的痛楚,卻看得房內的兩名男子心疼地皺起了眉。

“藕兒,怎麼了?”競陵王疾步迎向獨生愛女赫連藕裳,雍雅的麵容上是難以掩飾的關切與憐惜。同在書房的赫連竹士緩了半步,也跟了上來。

藕裳甚是委屈地看了競陵王一眼,就盯上了他身後的赫連竹士,滿臉的焦急便化作了泫然欲泣,開口便是略帶控訴略帶求證的嬌軟嗓音:“三皇子哥哥說竹士哥哥今天向皇叔請求外調,要出任山陽郡郡守,三日後便上任!”

竹士步伐一僵,便索性停了下來,帶著歎息地看了她一眼,點了點頭。

藕裳心頭一顫,猛地看向已走至眼前的競陵王,仿佛哀求地叫了一聲“父王”,這一聲叫喚帶著濃濃的一種情緒,連聽者都為之心酸。

競陵王麵上閃過一絲掙紮,但很快鎮定了下來,柔聲說:“竹士雖是當朝大駙馬,但畢竟是虛職,留為京官實在不利於他施展抱負,恰巧山陽郡守一職空缺,山陽郡是赫連西北兵事重地,皇上屬意竹士,也是對他的看重,竹士正好也出去曆練一番,為民造福,藕兒是該相信竹士的,不是麼?”

藕裳被他的話一堵,便不知如何表意了,隻能“可是”了兩聲,著急地看看競陵王,又看看竹士,神色越發難過起來,幾乎要掉淚了。

“藕兒,聽話!”競陵王見狀,沉下臉色,低喝道。

藕裳被他一下,扁了扁小嘴,淚便滾了下來。

她這一落淚,頓時兩個大男人都慌了手腳。競陵王忙好聲撫慰著說:“好了,好了,不哭了,竹士也不是一去不回,你也可以常去山陽郡走走啊,好好的,哭什麼呢?”

“可是、可是——”藕裳抽泣著,軟軟地說,“可是藕兒舍不得竹士哥哥!”

竹士一怔,神色微苦,歎息著喚了一聲“藕兒”,競陵王也臉色一黯。

藕裳被他的一聲輕歎擾得越發心酸,一些話想也不想就脫口而出:“竹士哥哥是不是因為宸妃娘娘才要離開——”

“藕兒!”競陵王厲聲喝道,“不許妄言!”

藕裳呆呆地看著麵色陰沉的競陵王,眨了一下眼,“哇”的一聲就大哭了起來。

競陵王長歎一聲,偏過臉去。

竹士麵色慘白地看著藕裳,啞聲問道:“你這話是哪裏聽來的?”

藕裳聽了他的聲音,便降了降勢頭,帶著濃濃的哭腔含糊不清地答道:“沒、沒有哪裏聽、聽來的,我、我是自己知道的嘛,父、父王好、好凶,嗚嗚嗚,竹士哥哥喜歡宸妃娘娘,我——”

“住口!”競陵王猛然回身,臉色難看至極,竹士的臉更慘淡了一分。

藕裳長這麼大,從來沒被人如此厲聲厲色的嗬斥過,何況將她愛若掌珠的競陵王,頓時臉色一白,待反應過來,再次放聲大哭起來。

突然,門被撞開,闖入者急問:“藕兒,怎麼了?”

藕裳轉身,淚眼迷蒙地看到一個熟悉的高大身影,便滿懷委屈地叫了一聲“大哥”,便抹著淚珠走入來者的懷抱。

赫連鬆窗急忙小心翼翼地抱住她,一邊連聲輕哄,一邊抬眼向競陵王和竹士詢問,目光竟是在府中難得一見的銳利與惱怒。

竹士似是擋不住他這般的逼視,也不知如何作答,便轉過臉去,輕歎一聲。競陵王也被他看得甚是不自在,隻得再將臉色一沉,端出王爺的架勢,命令道:“鬆窗來得正好,送藕兒回房去,禁足三日,除了奉旨入宮,就給我好好在房裏待著,哪也不許去!”

鬆窗一愣,不解地看著競陵王。競陵王寵愛女兒是人盡皆知的事了,怎麼今日竟是如此厲色逼人?

這邊藕裳一聽,便止住了哭聲,從鬆窗懷裏回過頭,委屈又怨怒地狠狠瞪了競陵王一眼,又一陣淚水湧了出來,心裏越發難過,把腳一跺,恨恨地喊了一聲:“父王最壞,再也不要理你們了!”一把推開鬆窗,奪門而去。

“怎麼回事?”鬆窗臉色極為難看地質問,再也顧不得什麼上下禮節了,目光凶狠得令競陵王也心頭一顫,但真要張口,卻也不知從何說起,最後隻能說:“藕兒舍不得竹士走,鬧鬧脾氣,你快去看著她吧!”話音剛落,果不其然地看到鬆窗臉上閃過一抹黯色,不禁暗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