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十一月山上便已經開始落雪,除夕的前夜又是一夜大雪,半夜雲飛揚聽得山風呼嘯時,雲飛袖不自覺的向他的懷裏躲了又躲。雖說修習武功之後雲飛袖的身體早已不懼寒冷,更別說暖爐把房間烘的溫暖如春,但是這孩子在睡夢裏似乎特別依賴他,不但要摟著他入睡,而且外麵稍有動靜她便會摟的更緊。
早上雲飛揚睜開眼睛便可看到院子裏的雲飛袖在沸沸揚揚的白雪下練劍,都說孩子隨風長,她的個頭已經比剛到別院時長了半個頭,隱約有了風姿綽約的感覺。他根據她的身姿特點,給她選了一柄細長的軟劍,不用時可以當腰帶盤在腰間。此時那軟劍翩若驚鴻,和雪花嬉戲,透露出輕靈出塵的美感。
他教她的劍法以空靈飄逸見長,當時她問他這劍法叫什麼,怎麼如此好看,他摸了摸她的頭說:“這劍法除了我師父和我,天下也隻有你會了,不如叫落花訣如何?”一身紅衣的她和白雪紅梅相映成畫,雲飛揚不由得看呆了。雪裏的雲飛袖像是有感應一般向他的方向看來,然後莞爾一笑,這美好的一笑,讓雲飛揚全身都像是泡在熱水裏一樣舒服溫暖。
雲飛揚便說今日可以休息一日,雲飛袖不解的問:“今日有何特別嗎?”雲飛揚點著她的小腦門:“今日是除夕了呀!我們下山去采購年貨去。”
其實別院的日常生活起居都有管家和侍從打理,他不過是給一個她可以下山去玩的借口。成日在別院裏,除了低眉順眼的丫鬟,她的玩伴也就是鬆鼠和那些蛇蟲鼠蟻。現在,就連蛇蟲鼠蟻也冬眠了……
這一日陽光甚好,踏著雪,牽著她的手,他們特意不帶侍從不乘車馬。整座山似乎都在白雪下沉睡,寂靜無聲,隻偶爾有鬆鼠在林間掠過。
雲飛袖掩飾不住的開心,一邊蹦蹦跳跳的走著一邊唱著歌,一會兒拿塊石子打落一隻鬆鼠,看著小鬆鼠倉皇逃竄哈哈大笑,一會兒又抓住有著五彩尾翼的野雞,獻寶似的捧到他麵前,一路歡笑來到山下的市集。
除夕的市集也比往常熱鬧些,這次他們倆仍舊戴了麵具。雖然雲飛袖一開始很不情願,她小小的年紀已經開始有了美醜的概念。但雲飛揚說這是隻屬於他們倆的小秘密,她馬上高興的搶過麵具帶上。還隻是個孩子呀!
她喜歡的東西和上次下山來已經大不相同,除了仍舊喜愛各種稀奇古怪的小吃和漂亮衣服首飾,其他孩童喜歡的滾鐵環七巧板捏麵人之類她已經沒了興趣,去藥店采購了需要的各種藥材之後,帶了一大包堅果和蜜餞,照舊看了最愛的皮影戲就回了別院。倒是雲飛揚帶了一個不讓她打開的大包裹,神秘兮兮的,不知道他趁她看皮影戲的時候偷偷去買了什麼。
吃了一桌豐盛的年夜飯之後,兩人摸著肚皮躺在床上,床上事先放了一個精巧的小桌子,擺上了雲飛袖喜歡的各種小吃。
雲飛袖和衣躺在雲飛揚身旁,靜靜的聽外麵的山風呼嘯,雲飛揚有一搭沒一搭的跟她聊著天,忽然就產生一種歲月靜好的感覺。就這樣下去,也沒什麼不好是不是?他的腦中警鈴大作,強迫自己把這樣的念頭拋開,拍拍雲飛袖的小臉,袖子一拂窗戶。雲飛袖睜開迷蒙的睡眼,就看到院子裏火樹銀花的綻開了各種煙花。她赤腳跑到院子裏,那些絢麗的煙花在空中一大朵一大朵綻放,時而是一朵紫色的菊花,時而是一朵五彩的牡丹,時而是一群翩翩起舞的彩蝶,時而是一堆摧殘的水晶石。瞬息萬變,在空中曼妙盛開,花瓣如雨,慢慢墜落。
雲飛袖伸出手去,似乎是想接住這些美麗的花瓣,卻被雲飛揚握住手然後打橫抱起。她把頭埋進雲飛揚的懷裏,小聲哭了起來。
雲飛揚一時無措,她卻抬起頭,睜著迷蒙的淚眼笑著說:“飛揚,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你給我的這一場美麗。”
這個又哭又笑的梨花帶雨的笑容,卻讓雲飛揚的心像被重擊了一下,久久回不過神來。雲飛揚抱著她回到床上,又拿出幾支細長的煙花說道:“這是我為你特製的五支煙花,耐潮耐熱,你隨身攜帶,遇到危險拉這根線就會呼嘯著飛上天。附近我的人看到了必定會在第一時間援助你。”
雲飛袖隻抱著他的腰,把頭埋在他懷裏。
現在,他的袖袖,已經十一歲了。四年的時光轉瞬即逝,除了長高了一些,她似乎還是剛見到他的樣子,柔弱又堅強,會跟他撒嬌說師父這個招式練起來好辛苦我能不練嗎?會為了博得他一句讚許在飄雪的院子裏反複練習;會在廚房把自己忙成一個花臉貓隻因為要給他做一碗燉梨來治療他的咳嗽……他們就這樣一起生活了四年,耳鬢廝磨,同床共枕,相依為命,隻有彼此。
這個孩子,可以是個魔鬼,也可以是個小仙女。這個孩子,隻屬於他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