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不聞輕輕放下紙,沒敢再看下去,他退後幾步,細細打量著眼前這個麵容不過十八九歲的青年,他的臉大部分被頭發遮擋,看不清麵容,不過李不聞敢斷定他不超過二十歲,他的臉黯淡無光,布滿了灰塵,從頭發縫隙間可以依稀看到那已有魚尾紋的眼角和被幹枯的黃色殘留物所堆積的眼眶,大大有損他那俊美異常的皮囊。他的身量很長,卻使他顯得越發單薄,搖搖欲折。李不聞心裏湧起了一種說不出來的滋味。於是情不自禁問道:“你累麼?”
青年剛好在他開始說話的那一刻放下了筆,他抬起五官深刻蒼白的臉,聞言搖頭笑著說:“當然!不過我在思考的時候感覺不到。你是李不聞吧!”他的語氣有種令人信服和不容拒絕的力量,李不聞不由自主地點點頭,空氣安靜了一段時間後,李不聞問道:“公子幾何?”
“十七。”
“公子姓名?”
“明理。”
“你自己取的?”
“我師父。”
“師父?”
“我來自一個小門派,師兄弟有七個,我是第六。我被趕了出來。”
“那你?怎麼……”
“怎麼到了這裏是麼?前一個人也是這麼問的?我被趕出師門,流浪江湖,我會點拳腳功夫,所以有幸走到了這裏,再然後,你就當是緣分吧,我遇到了風逍,他能給我想要的,我也符合他的利益,於是,我留了下來。”
“……這麼說你並不是他的手下?”
“手下?你怎麼會用這個詞?哦!你或許在為你那個現在還不是和即將要是的主子擔憂吧?……我一定會離開的,風逍也知道,不過,有些東西是超過利益能衡量的範疇的。”
“比如,細胞分化。”
他微微一笑。
李不聞也笑了,“看得出來你很喜歡研究……和解剖人體,不過,你是如何觀察到……‘大微粒級’的物質的呢?”
“風逍提出來可以做出一種似乎是鏡子的工具,我拒絕了,鏡子也是物質,是不可能觀察到組成物質最本質的粒子的,那種粒子應該遠小於大微粒級。風逍似乎來自一個古老的時代,他的知識很淵博某些見解卻很死板,我們是學武的,將來也許有極渺茫的可能成仙化神,那時我們的視力也許就能看到大微粒級……不提這個,在此之前,我依然有很多方法觀察到大微粒級的物質。《器經》有言,物質與形神是可以融合的,生命活動微弱的細胞也可以看成是物質,雖然祭煉之法很繁雜,可我還是如願以償的看到了他們。”
李不聞震驚難言,他武力微薄,可見識著實不凡,自然知道能知道看到‘大微粒級’需要怎樣強大而又精微的靈識。
明理又笑了,他的一顰一笑總有一種柔和的美,這種美來自心靈,無視外麵的皮囊直接傳遞到對方的心裏:“互相認識結束了,該辦正事了。”
李不聞點點頭,青年意味難明,“風逍說給你準備個禮物,不過要看你打不打得開。”“十七,帶李先生去一號間。”
看李不聞要說話明理懶散一笑,指了指掛在牆壁上的一幅畫,李不聞順勢看去,那是一幅山水畫,畫裏重巒疊嶂,雲霧嫋繞,花鳥相隨,一副仙家景象,李不聞一時入了神。木頭人抓住他的肩膀,將他推了進去。
李不聞回過神來已在一處石室中,一道淡漠的聲音響起:“批閱卷宗!”
李不聞這聞言轉身向後看去,果然發現案幾上堆著一疊疊的案宗,李不聞走到紫檀木高背椅上坐下,取了張紙,上麵寫道;
十一年夏,大旱,絳西村張三家田地顆粒無收,餘糧將罄,老母病危,遂偷賈氏水桃三枚,盡孝敬老母。
次日再去,見於賈氏之奴,折其腿。
經查,張三和母親相依為命,沒有外戚,賈氏門庭高貴,良田千頃,更與郡守有千絲萬縷的聯係。
明鏡高懸下,如何處置乎?
李不聞微一思索,就在紙上寫道:張三賠錦桃六個,並向賈氏道歉。打斷惡奴雙腿雙手。寫完後就將這張紙放在一旁。
明理與風逍看到這一幕皆會心一笑。此時兩人正在一處富麗堂皇的宮殿之中,也是原來殘破不堪的石室,洞天中樞所化一切皆是幻想而已。在宮殿中央,有一巨大銅鏡,銅鏡上就映射著李不聞種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