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入局(1 / 2)

胡鬆奇一走到雀兒身後,雀兒便馬上跟著轉身,一手撚著針指向胡鬆奇,另一隻手護在胸前。前車之鑒,也難怪她如此防狼。

胡鬆奇倒不再動手動腳的,說完那句話,便轉身背著手走出側房,站在院子裏等胡七。此時東院三進的門房上已經掛了申牌,申時末便是晚膳時間,織造局這個時間來找他,看來他們也是打聽到了自己這幾天的動向,坐不住了。想到這裏,胡鬆奇嘿嘿笑著。

李玉義所說的那幾名會在這筆買賣裏分成的官員,都是同槽吃草的馬,估計今晚會跟自己在織造局裏碰頭。胡鬆奇這兩天來不去找任何一名商人洽談這事,也不去找織造局談生絲的采購,為的就是讓織造局自己找上門來問。

談生意,退一步則無路可退。分毫都差不得。

胡七從帳房回東院時顯然忘了胡鬆奇要他慢慢走的,又是一路跑著過來,手裏拿著一小包用油紙包好的銀票,踉踉蹌蹌一路跑來,胡鬆奇站在院裏子笑眯眯地等著他。

兩世為人,意識在這一具身體裏,原本以為自己會對這一世裏所有身邊的人都失去任何感情,但心裏對父親胡宗憲的儒慕之情,對身旁親人,仆人那種自然流露的感覺,卻愈顯濃鬱。特別是親情,前世的親人都已經在那一場浩劫裏灰飛煙滅,而在明朝這幾天裏,記憶意識中越來越濃的是這一世所有親人的音容相貌。

胡鬆奇接過上氣不下氣的胡七遞來銀票,看著這小廝喘氣喘得變形的臉,笑眯眯要胡七先去打一盆水洗把臉,再去吃飯。

總督府南院的廳堂裏已經點起了兩支大紅蠟燭,府前燙金‘胡’大字的燈籠也已經掛起,一名隨從太監手執拂塵,坐在太師椅上,胡六與西院的總管徐三五正彎腰站一邊,回著隨從太監隨口問著的話。胡六時不時瞪了徐三五一眼,徐三五在隨從太監麵前,不停抖著胡鬆奇的那些破事兒。

胡鬆奇在廳堂後側的夾道裏聽著三人說話,便不從這裏進去,繞到廳堂前門,笑著喊了一聲:“勞上差架了!有什麼事讓孩子們過來通知一聲,叫我滾過去不就成啦,讓上差親自來,實在是折殺小子我了。”喊著提起前襟,跨過門檻走入廳堂裏。

隨從太監見胡鬆奇一來便喜笑顏開,站了起來,笑道:“幹爹就咱幾個孩兒,咱家又哪來的孩兒使喚呢。咱這就不坐了,幹爹在織造局裏擺了席,咱這就走,幹爹等急了,少不得要數落三舍您幾句嘍。”

隨從太監摸約四十歲左右,完全是宮裏混出來的老油子——

隻是看他這臉皮都混皺了,還隻是個隨從太監,胡鬆奇心裏暗歎,公公也一樣不好混啊。

胡鬆奇一來,胡六鬆了一口氣,擦去額頭上的汗珠。心裏想這太監變臉真快,剛才還陰陽怪氣地問胡鬆奇一刻多鍾時間不過來,是不是不把宮裏、不把皇上放在眼裏呢?又有西院這位徐三五在加油添醋,胡六被數落得想死的心都有了。

胡鬆奇走入廳堂,斜睨了徐三五一眼,道:“你先出去。”

徐三五應:“是。”望了胡六一眼,慢騰騰走出去。

胡六說道:“三舍,那我也先出去了。”

“嗯,去備好馬車,我跟上差隨後就去。”

胡鬆奇說著,走到隨從太監身前,笑著把他按回椅子上:“上差別急,李提督那裏不有我在嘛,喝完茶再走,誤不了事兒。”隨從太監坐回椅子時,胡鬆奇從長袖裏掏出一張銀票,緩緩塞入太監的袖口裏,笑道:“這個宴席,李督公還請了誰呢?”

在胡鬆奇把銀票塞入袖口時,隨從太監的眼角已經瞅清了麵額,伸手入袖裏拂著這一張銀票,眉開眼笑道:“三舍真是鬼精極了,咱幹爹這一次把浙江土地爺財神爺都給請來了,這一說,你明白?咱不坐嘍,不坐嘍,走。”

胡鬆奇笑眯眯把隨從太監扶起,緩緩往門口走去,說道:“那讓我來猜一猜,布政司陳大人定是座上賓。”

隨從太監笑了:“當然缺不了席,你爹胡總督是東南的地主爺,陳大人就算是浙江的小土地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