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個訊給三艘船上的所有人,馬上把船掉頭駛出河道,向西南方向的舟山島航行。叫所有人都不要輕舉妄動,河道及海上均有著我朝的軍隊在注視著你們這三艘船,我是這軍隊的其中一員,若不是因為我祖父跟克裏恩王子是朋友,我便不會在這裏跟你說話,而是直接跟隨軍隊殺上船來。”
胡鬆奇的這一番話,令克裏恩心裏最後一根防線徹底崩潰——
天啊,眼前這名惡魔隻是明國軍隊的其中一員!
胡鬆奇手雷及手中火器對那些來自伊比利亞港口水手們的震懾力非同一般,原本認為自己手中火器天下無敵的心理優勢一旦被打得崩潰,便再也無法振作起信心。
自克裏恩如實把胡鬆奇那一番傳達給三艘船上的水手,恐懼便在水手之間蔓延了開來——他們到底來到了一個怎樣的國度啊。
三艘帆船的指揮權此後牢牢握在胡鬆奇手中,頂著一路東南風,緩緩航向舟山明軍勢力範圍。
兩天後。
三艘呂宋大帆船停舟山浣港外時,天剛蒙蒙亮,正在大帳裏喝著粥聽檢校彙報糧晌情況的胡宗憲還不知道他的兒子搞了什麼花樣。
鄭若曾寫給胡鬆奇的信此時已經過了差不多二十天,胡宗憲有時想起便問一下胡鬆奇的情況,對於胡鬆奇這種小孩胡鬧的想法,胡宗憲聽到時雖然氣了個半死,但料想胡鬆奇給他個天也不鬧出什麼花樣來,胡宗憲對此倒也不會太過於放在心上,倒是對鄭若曾所描述的火器一直心裏牽掛,又落不下臉叫胡鬆奇來舟山,這事也就如此不了了之。
“兵備副使於德昌,統五營軍兵,北營,東角營,南營,南角營,四營每營均缺五百人。”
督糧檢校捧著手中所錄紙箋,恭恭敬敬遞給胡宗憲。
胡宗憲不接,手指敲敲桌麵,讓檢校把紙箋放案上,揮手讓他出去。
“一群王八蛋啊。”於德昌在半個月前剛剛打了個勝仗,胡宗憲這一次徹查各營空額情況,最大頭的就是這個於德昌。胡宗憲麵對這群打個小勝仗來掩飾吃空額的軍官,實在是又恨又無可奈何。明知他們貪、他們可惡,但卻不能動他們。
“報!”
一名帳前傳令兵在帳門口大喊一聲,跑步進帳,半膝跪案前,大聲道:
“浣港五裏外停泊了三艘呂宋戰艦改造的商船,他們派了一人來,說一定要見總督大人。”
胡宗憲喝光了碗裏的白粥,抹著嘴,皺著眉說:
“呂宋商船若要停泊便讓他們出示牒文,這種事讓浣港的官吏處理,找本官有什麼用。”
傳令兵應是站起,轉身就要跑步出去。
胡宗憲聽出一絲蹺蹊,喊住了傳令兵,問:
“那家夥為何一定要見本官?”
“說是總督衙內三舍的意思,那人說他叫呂鍾成,是杭州絲商,一定非得見總督不可。小的這就去把他打跑。”
胡宗憲聽得臉色一沉……呂鍾成?是胡鬆奇的意思?胡鬆奇來了還可以理解,呂鍾成不在杭州好好辦織造局的事,跑來舟山做什麼?想著沉聲向傳令兵說道:
“叫那家夥進來。”
傳令兵應是跑步出帳。
不一會,神色渙發的呂鍾成便跟著傳令兵走入帳裏來,拜見了總督胡大人之後,立在一旁等胡宗憲問話。
胡宗憲目光在呂鍾成身上來回流視著,胡宗憲與呂鍾成算是老相識了,初來兩浙時,胡宗憲左右上下受氣,呂鍾成與他也算是相識於微時,納了他的妹子做妾之後,胡宗憲權勢日威,與呂鍾成之間也漸漸疏遠。不過一直來呂鍾成在他麵前都是俯首低眉,今日在軍營大帳裏見他,居然神采飛揚、雙目直視——
這家夥有什麼得意事來報?胡宗憲心裏暗忖著。
呂鍾成確實有著得意之事來報,三艘船上並不止是二十萬兩黃金,除了黃金之外,還有著三箱拇指大的珍珠,三箱琥珀,二箱寶石,異珍奇玩不計其數。這一個數目報了出去,必然舉朝震動!
一名親兵收拾著胡宗憲案上的碗筷,往香爐裏添了龍腦香,再把案下墊腳的毛毯換了,舟山臨海,東南風一起軍營裏便極潮。
胡宗憲手指‘篤篤’敲著黃鬆木案,靜靜聽著呂鍾成意氣風發地講著胡鬆奇這三天來所做的一切事情及這三艘船所獲——
聽得胡宗憲倒抽了幾次冷氣,臉色一變再變。
末了,胡宗憲嘴角掛著一絲掩飾不住的笑容,恨恨罵道:
“這養不精的混帳東西,有膽劫船就自己吞了,塞老子這裏來,還嫌我這裏事不夠多?”
他娘的,二十萬兩黃金,不計其數的珍寶,這小子這一次也做得太誇張了吧?胡宗憲口裏罵著,心裏是又疑又驚又樂。
“伯魯,伯魯!”胡宗憲喊正在帳後清理帳目的鄭若曾。
“在!在!部堂……”鄭若曾發暨上插一支毛筆,嘴角沾著一抹墨跡,從帳後跑了出來。
胡宗憲看到鄭若曾這副模樣,多年不見笑容的臉上此時綻開了笑意,向鄭若曾笑著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