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說:“尤其是親人,這就是血緣關係的偉大,血緣啊,必須要有血緣啊,有血緣才是一家人,也許平日裏交道不多,也許你還嫌他們土氣,嫌和他們沒共同語言,可真正當你陷入危難之時來出手救你的,始終隻有親人,其他人不會把你的生死太當一回事,充其量就是鼻孔哼哼氣,然後感慨一下你的不幸而已。”我說:“誰把我放心上,我就為誰而活。”爸爸說:“道理就是這麼個道理,你不要去戳破人與人之間的虛偽,但是你一定要看得清人與人之間的虛偽。”
我掂量了一下,還是給杜翎翎打了個電話,我說:“你中午到剛才有沒有打我的手機?”她說:“跟你發完短信以後打了一個,因為那條短信太衝了,所以我覺得要和你道個歉,但是電話沒打通。”我說:“哦。”杜翎翎說:“怎麼啦?”我說:“沒怎麼。”杜翎翎說:“嗯,那我掛電話了,我這忙著呢。”我說:“你去忙吧。”
2002年過年,我不幸成了要值班的人,要從大年二十九值班到大年初三。爸爸媽媽和往年一樣,要回劍河過年,媽媽對爸爸說:“你去打聲招呼,換個人值班。”爸爸說:“這招呼不能打,別人也要回家團圓。”
媽媽說:“今年過年賀德看樣子是回不來了,你又要值班,也回不來,你記得值完班立即趕回劍河來,好多事情在等著你。”我說:“我會的。”大年二十六,爸爸媽媽回了劍河,臨走前,媽媽重複叮囑說:“值晚班立即趕回劍河,別在貴陽玩。”我說:“我會的。”爸爸對媽媽說:“這個道理賀政是懂的,你就不要囉嗦了。”
過年前的貴陽和中國所有城市一樣,是治安的急劇惡化期,因為那些沒錢回家過年的人本著”人生能有幾回搏”的態度狠命一搏,平素還是文文靜靜地偷,過年前就變成了明目張膽地搶,寧願冒著被警察逮住然後蹲大牢的風險,也要頂風作案想法設法搞點錢回家。
前幾年做這事的人多半是混混,這幾年情況變了,做這事的人多半是剛畢業的大學生,這些大學畢業生一年到頭賺不了幾個錢,全花在租房吃飯上麵了,但他們麵子又重,總想著衣錦還鄉在鄉親們麵前光彩一下,所以搶起錢來格外狠。
大年初三的下午,同事來接班了,我收到了一條杜翎翎的短信:“新年快樂。”我沒有回她的信,辦完交接手續之後,我把賽歐開得像賽車,撒腿狂奔回了劍河。
回到老家熟悉的山衝時,好多親戚都出來接我:“賀政你回來啦。”我像胡漢三那樣喊著:“我回來啦。”然後我卷起衣袖,進廚房裏幫忙了,非要為我的親人們切實做些事我才能安心,不經意間,我明白了賀老大為什麼一回家就在田裏菜土裏廚房裏起勁忙碌了。
爸爸拿出兩根香燭,一掛鞭炮一疊紙錢,說:“拿著。”我接過香燭鞭炮紙錢,在爸爸的陪伴下去了賀九的墳上。點燃香燭,燒燃紙錢,然後給賀九磕了三個響頭,請求他老人家的在天之靈佑護我們。
過完年,回到貴陽,想了想,我仍然不死心,還是覺得必須要和杜翎翎好好聊一次,以解決兩人間的罅隙,我把這個約會定在了情人節。
2003年2月14日上午,我打了杜翎翎的電話,杜翎翎接到我的電話時顯得吃驚不小:“你怎麼打電話來了?”我說:“難道我還不能打電話給你呀?”杜翎翎說:“當然可以,什麼事?”我說:“你在上班嗎?”杜翎翎說:“在上班。”我說:“今晚我們去哪過情人節?”杜翎翎說:“今晚不行。”
我說:“今晚你還有事?”杜翎翎咯咯咯地笑了:“嗯,今晚確實有事,從長沙來了幾個大學同學,約好了今晚要和他們一起吃飯。”我心想杜翎翎怎麼連輕重主次都分不清啊,究竟是男朋友重要還是幾個所謂的大學同學重要,難道她連這都分不清嗎?
我從國際形勢說起,一直說到過完年回貴陽的路上看見的車禍,廢了好大的力氣才勸杜翎翎同意今晚不陪她的同學而來陪我。我正和杜翎翎商量今晚去哪浪漫時,杜翎翎突然來一句:“你為什麼一定要今晚和我一起過呢?”聽到這話,我就不自討無趣了,說了聲”再見”就把電話掛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