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禮公公發話,尚寶監、尚膳監、禦用監、都知監、直殿監的數百名未當差的大小太監在一柱香之內便齊至司禮監,人擠人,密密麻麻的,把個司禮監大門堵得水泄不通。人多了,這聲音便嘈雜了,宮裏可是好久沒這麼熱鬧了,一下聚了這麼多人,所以太監們全在打聽著司禮監這是要幹啥,但問來問去,誰也沒個準信。
不過管他幹什麼,人多熱鬧,反正閑來無事,大夥就一起樂唄。
“肅靜,肅靜!”
見人到得差不多了,司禮隨堂太監們忙大聲吆喝著,叫人群安靜下來。各監都是有少監、監丞帶隊的,這會都是知道等會要幹嘛了,所以一個個樂得合不攏嘴,在那幫著安頓秩序。
這幫來的太監們,大半都是目不識丁的,要他們讀書識字可是難為他們了,但要他們去鬧事,和外朝的官員們張拳露腿,互相對罵,卻一個個都是好手。
“你們都給咱家聽好了,爾今外朝的人在內閣鬧事,為的就是攻擊我們內廷,所以身為內廷的一份子,你們都得給我打起精神來,把內閣那幫鬧事的家夥都給咱家罵跑,罵不跑就打跑!總之,咱們絕不能由著那幫子人大鬧內閣!”
梁棟興致勃勃一撈袖子,叉腰往那一站,尖利的嗓音一扯,倒像是個準備開戰的街頭潑婦般。幹這事,還真對他梁公公的性子,去年大鬧工部大堂便是他領著人幹的,那陣勢,可真他娘的帶勁。如今卻是要去大鬧內閣,這可比鬧工部大堂剌激多了,一想到等會要把內閣鬧翻天,梁棟就禁不住的樂。
一聽是要和外朝的官員們對罵,太監們全興奮起來,人群中發出怪笑,有參與過去年大鬧工部大堂的更是起勁的和身邊人說起那會的壯舉來,唾沫星子和流星似的飛濺而出,臉上也是眉飛色舞。說到激動處,還聲形並茂,唬得身邊人是一愣一愣的。
那些少監、監丞們大多是從內書堂畢業的,肚中多少都是有些文化的,所以不像那些不識字的太監般在那瞎嚷嚷,而是相互笑談著,說些等會準備如何罵倒那些外朝官員,有的更是暗中思索聖賢們罵人的句子,好等會施展出來,讓那幫外朝官員們看看,誰說內廷的人都是不學無術的!
梁棟見太監們士氣很好,心下大為滿意,大手一揚,郎聲道:“都給咱家聽好了,罵出彩的,打出彩的,各監的管事都給我記著,回頭咱家這邊有賞!”
“公公放心,小的們別的本事沒有,這嘴上的功夫還是不落人的!”
“要小的們上刀山下火海那是難了,但要小的們去鬧事,那可敢給公公打包票,肯定輸不了!”
“倘若給公公丟了人,小的就自己找根繩子吊死好了,省得丟人現眼!”
人群中有太監高聲叫了起來,引來一陣轟笑。
聽了叫喊,梁棟也不以為意,哈哈一笑:“光說不練可不行,是驢子是馬,總得拉出來溜溜才知道,爺不跟你們廢話,都趕緊的,走,讓外朝那幫人見識見識咱們內廷的厲害去!”
說著便一揮手,管事太監們見了,忙依次領著摩拳擦掌的太監們往內閣殺去。幾百號太監人人一心,看上去卻是聲勢浩大,如能再唱上一首“團結便是力量”,尋敢情就更好了。
內閣離司禮監這倒不遠,一裏地的樣子,說到便到。袁大海也隨著人群一起往內閣而去,準備好生看一看這難得的場麵。剛走到門邊,梁棟叫了他一聲:“袁大海!”
袁大海忙停了下來,回身向梁棟那跑去,恭敬道:“屬下在,公公有何吩咐!”
梁棟一拍他的肩膀,笑道:“等到了地,你機靈點,咱家的人先出麵,你領著人在後麵,沒有咱家的手勢你莫要露頭。”說著又壓低聲音道:“要是咱家的人幹不過外朝那幫家夥,你就出麵拿人,要是幹得過,你就別動,知道嗎?”
袁大海一聽,樂了,敢情梁棟也是個可人,仗還沒打,先給安排後路了,忙不迭點頭:“屬下明白,屬下明白,公公放心便是!”
“那好,咱們走!”
梁棟哈哈一笑,拉著袁大海跟著人群便出了司禮監。
“首輔今日要是不給咱們個準話,大夥就誰也不走了!”
“大臣被殺,內閣不聞不問,試問這內閣到底是咱們外朝的內閣,還是他內廷的內閣!”
“葉誌選慘死東廠箭下,萬燝等人斃命於午門,兩日之內,連生兩起慘案,全是他東廠鷹犬所為,難道在首輔的眼裏,我們這些外朝官員的性命當真是螻蟻般不值一提嗎!”
“欲為朝堂扶日月,先從君側逐豺狼。願將一縷萇弘血,直上天門訴玉皇!大夥聽聽,好生聽聽,這可是萬燝臨死前的絕筆詩,我等聽了心中無不聳然,義憤之情,難以言表!難道葉大人就能無動於衷嗎?你那心腸當真是鐵石做的嗎!”
“士可忍,孰不可忍!閹賊矯詔以廷杖害我大臣,內閣卻充耳不聞,試問,天理何在!要你們這內閣還有什麼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