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憶芸、水逐年、月西樓同時朝門外望過去。隻見一身錦衣的鏡駐塵神色匆匆的跨門而入,渾身上下的王者之氣自然流露,身後是隨身跟隨的古刹等人。四人皆是一臉憂色。
鏡駐塵待跨步進門的一瞬間,見著滿屋子跪滿的啼哭的宮人們,心下一沉,自己終究是晚了一步,竟連父皇最後一麵也不能見到。內心自責與悲痛並存。鏡駐塵快步向鏡天成的龍塌走去,一臉的沉重。
望著龍塌之上一臉平靜的鏡天成,鏡駐塵緩緩跪下,“父皇,兒臣來晚了。”說罷,低下頭,眼睛竟不自覺濕潤了。盡管這個父皇從來沒有給予過自己應有的父愛,但現在靜靜的躺著的畢竟是和自己流著一樣的血液的至親之人,而在他的彌留之際,作為兒子的他竟不能陪在身邊。
鏡駐塵肩膀微微顫抖,陡然感覺到一隻溫柔的手輕撫自己顫抖的肩膀。鏡駐塵抬頭望過去,便觸碰到夏憶芸關懷的眼神,“塵兒,不用太傷心。你父皇走得得很安詳,沒有留下絲毫的遺憾。所有想見到人他都見到了。即使是那個不可能再見到的人,竟也讓他見到了。”夏憶芸輕輕的吐出,氣若遊絲,聲音空洞而悠遠。
鏡駐塵不解的望著夏憶芸。這個真的是自己的母後嗎?那個深愛著父皇的母後嗎?在她臉上的到底是悲痛還是絕望?靜靜的躺在床上的那個人是自己的父皇!對母後來說比什麼都重要的人。可母後說著父皇的離去,竟像是訴說著一件平常的事情。這樣的母後實在是太反常。在父皇彌留之際到底發生了什麼?以至於讓母後會對父皇如此絕望。
鏡駐塵順著夏憶芸的眼睛望去。當眼光觸碰到月西樓同樣望過來的目光時,鏡駐塵的心下驟然一喜,真有眾裏尋她千百度,暮然回首,那人竟在燈火闌珊處之感。見她安然無恙,這幾日的擔憂現下總算在此刻放下。但當移目見到她被人握著的手時,一陣失落、嫉妒之感竟油然而生。待順著月西樓的手看過去,對上那張和自己一模一樣的臉上,眼中的關切之情陡然轉為驚訝,而對方眼中流露出來的是和自己相同的驚訝。
雖然已近做好了心理準備,雖然已經知道在這個世界上有一個人和自己長著一張相同的臉孔,但真到了直麵對方的時候,水逐年和鏡駐塵還是不約而同的流露出了詫異之色。稍許的詫異之後,兩人同時恢複了平靜。
夏憶芸見兩人如此,對著鏡駐塵道:“塵兒,最近發生了許多事,母後以後再跟你解釋。”
鏡駐塵冷笑一聲:“不用了。母後待兒臣一向如此。有些事情,不用母後明說,兒臣心裏清楚。”
夏憶芸一時語塞,沉默不語。
近期以來宮裏皆是沉浸在一片忙碌和悲傷之中。每個人都盤算著自己的事,無暇顧及其他。但有一件事,卻牽扯著宮中眾人的心。他們的利益,他們的將來都跟它有關。那便是,確立新主的問題!
以前,從來沒有人懷疑過鏡駐塵是鏡國未來皇上的事,可是,他們知道,現在形勢變了,不在是從前那麼簡單了。這一切的變化,皆因為那個叫水逐年的皇子。雖然,他是半路出來的,可他爭奪皇位的能力絲毫沒有人質疑。甚至可能比鏡駐塵更有資格。因為,在先皇彌留之際,陪在身邊的皇子隻是水逐年而非鏡駐塵,先皇拉著的手是水逐年而非鏡駐塵。那麼,有心的人都知道,先皇看重的到底是誰。
“世子,現下朝中的局勢對您十分的不利。”古刹語意沉重,一臉憂色。
鏡駐塵一臉深思,對古刹的話置若未聞。
古刹眉頭一皺,上前一步道:“世子,當下請您先放下兒女私情。”
鏡駐塵聞此,饒有興趣的望了一眼古刹:“古刹,你跟隨本王多年,極少過問本王私事,今日何以道此?”
古刹依舊一臉的嚴肅:“屬下跟隨世子多年,深知世子的抱負,世子想要完成的宏圖霸業是任何事、任何人都無法阻擋的,這一點,便也是令屬下等人甘願臣服的原因。可自從月西樓出現後,世子仿佛變了,當年的抱負不知世子是否還記得?”
鏡駐塵微微一笑:“本世子何曾能忘了自己當年的抱負。古刹你多慮了,本世子依舊是當年的世子!”幾句話道來,信心十足,霸氣依然。
“恕屬下直言。如今朝中局勢十分的緊張。世子卻並未采取任何行動。世子仿佛關心更多的是二皇子身邊的月西樓。”
鏡駐塵聞言,臉上的笑意陡然消失:“行了。本世子的事情本世子自會處理。你們先下去吧。”
四人望了一眼鏡駐塵,然後相互對視了一眼,一臉無奈的離去。
鏡駐塵一人待在房中,兀自踱步。待走到窗子旁邊,就著月光,抬起自己的右手,拇指與食指不斷摩挲著。少頃,輕輕攤開自己的右手,靜靜的看著,兀自微笑。那一晚,受傷的月西樓就那樣突兀的抓住自己的手。那是第一次,自己的手被一個陌生女子抓住。突然的,毫無防備的。也是在那一晚,她突兀地走進了自己的心裏。現在,這隻手掌上似乎還殘留著她掌心的溫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