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劍鋒鬆開了寧清卓,行到她的身前,拖起她的胳膊研究那刀傷:“姑娘,你受傷了。”
寧清卓聽到這話,隻覺天旋地轉,雙腳一軟,跌去了地上。
再世相逢,他對她說的第一句話,竟然和前世一模一樣。
——為什麼會這樣?他是她無法逃避的宿命嗎?
寧清卓死死低頭,不讓孫劍鋒看見她的恐懼慌張。
卻有一雙黑靴行到她的麵前。沈鴻銳蹲下,語氣急切:“清卓,你沒事吧?”
寧清卓微微抬眼,便見到那雙熟悉的桃花眼正擔憂望著自己。
她的腦中一片混亂,完全不能思考,卻本能想要依靠他。她用盡力氣抬起胳膊,兩手攀上了沈鴻銳的脖頸,將頭靠了上去,埋在他的肩膀。然後她顫抖著,一點一點挪著身子,盡量盡量靠近他。
沈鴻銳立刻覺察不對。寧清卓被嚇著了。她臉色慘白,一向靈動的眼中盡是恐懼與絕望。她似乎在極力克製著什麼,緩緩朝自己伸出手,頭也靠了過來,仿佛天地之大,他就是她的唯一。即使已經摟住了他,她還是顫抖著想靠近。這一刻,這個一向堅強的女子,脆弱得讓他心慌。
沈鴻銳的行動沒有經過大腦。他果斷坐去地上,叉開兩腿,將寧清卓整個托起放在身上,緊緊圈在懷中,麵無表情,臉色沉沉。
周靈靈見了,恨得咬牙:這人竟然無視她!想她囂張一世,何曾受過這種怠慢!立時一跺腳,轉身跑遠了。
孫劍鋒也不看她,隻對著空氣淡淡道了句:“都去跟著她。”他則眯眼看著地上相依相偎的兩人,眸中暗流湧動。
周靈靈跑了,帶走了她的人,陳晉安沒了阻擾,終於能帶著衙役趕往寧家鹽鋪。
自接到寧傑的消息,他就一直擔憂:連高元緯都被放到了,這人到底是什麼來頭?又為何要找寧清卓的麻煩?自己應該如何應對?
他的頭腦急速運轉,完全不料會看見那一幕:沈鴻銳和寧清卓坐在地上,緊緊擁抱。寧清卓全心依賴,沈鴻銳極力守護。這兩人的氣場如此和諧,仿佛他們本該如此,誰也無法插足。
陳晉安頓住腳步,腦袋一時轉不過彎。
可是隨即,疑問卻伴著憤怒升起:寧如欣不是說,寧清卓和沈鴻銳隻是合夥人關係嗎?這樣……這樣,這樣!這樣也是合夥人?!
心中有什麼東西被生生撕裂,痛得他快要窒息。
鋪天蓋地的疼痛中,又有什麼滋生而出,噬咬著他的心。有念頭不可抑製地滋生:
——你說你一世不嫁,我才會放棄!可你既然拒絕了我,為何還要接受別人?!
陳晉安痛苦嫉妒幾近瘋狂。
衙役解開了幾名受傷的寧家人,又拿不住凶手,不久便散去了。不知何時,孫劍鋒也離開了。可沈鴻銳與寧清卓抱了多久,陳晉安就看了多久。
他心中還殘留著一絲希望:或許出了什麼事情也未可知?他等著寧清卓恢複平靜,然後讓他清楚真相。
可他們抱了許久許久,久到地老天荒,都沒有要鬆開的跡象。
淩遲之刑不過如此,陳晉安卻隻是靜靜立在一旁。
夕陽西下,街上漸漸有了行人。沈鴻銳終是起身,打橫抱起寧清卓,輕聲道:“我帶你去醫館看傷。”
寧清卓任他擺弄,隻是死死埋頭在他懷中。
沈鴻銳抱著寧清卓從陳晉安身邊走過,就好似他不存在一般。
陳晉安終是沒有等來他想要的真相。
這日,寧如欣照例等陳晉安吃晚飯,可太陽落山了,月上枝頭了,陳晉安卻沒有回來。眼見已經戌時初(19點),寧如欣隻得自己吃了飯。
直到晚上戌時中(20點),陳晉安才回到家。寧如欣歡喜迎上前:“晉安,今天怎麼這麼晚?”
陳晉安冷冷一笑:“我管陳家的大小事務,必然繁忙,難道我的行蹤都得向你彙報?”
寧如欣一愣。陳晉安向來待她溫柔,從來沒有這麼與她說過話。她發現他的臉色很紅,走近了還能聞到他身上濃重的酒味,立時了然,微微埋怨道:“晉安,你喝酒了。”她轉身就朝門口行去,想叫婢女煮醒酒湯來。
陳晉安卻扣住了她的手,反手關上了房門。
他用力很大,寧如欣吃痛:“晉安,你輕點。”
陳晉安絲毫不理。他掐著她的手腕,將她拖到床邊,狠狠甩了上去:“說!你為何要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