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未央35(1 / 2)

第三十五章

栩到殯儀館的時候天剛亮,福州的晨光來得比任何地方都溫和些。栩剛從出租車上下來,隻覺得惡心得不行,小跑到道路旁邊的垃圾桶上趴了一會兒卻吐不出任何東西來。原來整整一天了栩一點東西都沒有吃過,怎麼能吐出什麼東西來。垃圾桶裏腐爛的臭味更加加重了栩的暈車,栩差點暈了過去。

司機走過來,拍拍栩的肩膀訝異地說:“坐出租車都暈車?你沒事兒吧。”

栩搖搖頭,掏出錢問道:“多少錢。”

“二十三。”司機呼出一口氣,抬頭看著殯儀館三個字,歎了口氣低聲對栩說道:“節哀吧。”

殯儀館很靜,靜得栩喘不過氣來。栩走進去隻覺得冷冷的,不自覺將自己抱住。落腳很輕,怕弄出點聲響來驚擾到誰。匆匆走過兩間靈堂,下一間就是榆了。栩一下子停了下來,腳步無法挪動一個晃悠差點摔了一跤。伸手扶住了牆壁,似乎牆壁都在嘲笑自己。

栩在走廊上坐了下來,雙手狠狠地來回揉自己沒有知覺的雙眼。從大大小小的靈堂裏飄散出來的蠟燭和祭香的味道異常濃烈,栩甚至能看到這飄散這的煙霧和氣味。還有每個靈堂裏傳出來的抽泣聲,就像這氣味一樣無孔不入讓殯儀館裏的悲傷更加悲傷。

栩不知在走廊的椅子上坐了多久,隻是覺得眼睛又幹又痛。手上的眼淚濕了又幹幹了又濕也不知道重複了多少回。栩想站起來卻站不起來,無論手或是腳或是身體的每一個部位仿佛全都被灌了鉛一般沉重。或許也是栩不敢起來,不敢走進下一個靈堂,不敢看靈堂裏的人。

又不知道過了多久栩抬頭看到爺爺正站在自己的麵前。栩不知道用什麼來形容爺爺的臉,很淺的悲傷被另外一種可能叫做坦然的東西覆蓋。勉強擠出一絲微笑來,但這微笑裏栩卻看出了無限的悲傷。

“栩來了嗎?怎麼不進去啊?”爺爺說。

栩的眼淚又流了下來,栩控製不住自己。栩不想爺爺因自己而悲傷,更不想讓爺爺釋放已經抑製住的悲傷。爺爺太辛苦了,神或許是心裏變態的;否則不應該這麼殘酷,更不應該讓爺爺一個人承擔這所有悲傷。

栩看到爺爺的手在顫抖,在盡力地壓製下快要被自己勾起的悲傷,淡淡地對栩說:“吃過了嗎?”

栩點點頭,像是程序一樣,栩忘了自己已經許久不吃東西了。

“進去看看小榆吧,小榆剛走的時候一直喊你呢。”爺爺的眼角終於決堤,眼淚落下來劃破長滿了皺紋的臉。栩隻能愧疚,對每一個人的愧疚。

栩緩緩站了起來,隻是身體好沉,像是頭上壓著泰山一般。踮起腳,慢慢地走了進去。

榆安靜地躺在棺材裏,殯儀師早已給榆畫上了妝。栩沒有看過榆化妝的樣子,原來這竟補上了栩的缺憾。栩直直地站立著,看著棺材裏榆冰冷的屍體。

生與死的距離原來隻有短短的幾公分。

哭幹了的眼眶又流下了淚水,在栩的世界裏,所有的一切都漸漸褪去了顏色。榆的身影這近,卻那麼遠。遠得栩連思想都夠不著榆的身影,遠得栩的腦海裏榆成了死亡的灰色。這一年的時間裏發生的一切事情快速地在栩的腦海裏放映,栩清晰地記得每一件事情。所有事情就像是剛剛發生的一樣,從一年前的相遇到一年後的天人相隔,就像做了一場結果不太完美的夢。

夢境很美,也很真切。

栩輕輕抬起手,滑過榆的額頭,輕輕的撫摸榆的臉龐。那冰冷,冷徹心扉。像胸口壓著著一塊巨大的冰塊,然後慢慢融化。吸光了栩的體溫,讓栩的心髒停止跳動

栩腦海裏一片空白,想不起什麼來。看著棺材裏的榆安詳的臉隻覺得好熟悉,像是在哪裏見過,卻又完全想不起來。隻是心好痛,像是被誰割去了一半。緩緩閉上雙眼,淚水是沒有顏色的,栩跌在了地上。

榆的葬禮在下午舉行,天上下著蒙蒙細雨。墓地不知道為什麼用鐵絲網圍了起來,大概是作為這些死者的領地。來送葬的人不多,除了殯儀館的工作人員之外剩下的還有一些個爺爺公司的同事。雖然這些人不是為悲傷而來,卻也算是一件與自己利益相關的事情,於別人無害來也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