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的事情棘手倒算不上，但是也絕不能說是輕而易舉。”
可能是覺得譜也擺夠了，皇太子終於放下了手中閃著銀光的小刀，長長的螺旋狀蘋果皮落到了果盤裏，他端詳著手裏的蘋果，也不急著吃，而是慢慢地說：“三個月前，我從青爺那購了一批貨，到交貨時間了，那老家夥沒把貨給我，我前前後後弄了幾次，也沒讓那老家夥把貨交給我。”
整個包廂裏一片安靜，隻有皇太子平穩卻森冷的聲音兀自響著：“不瞞你們說，這批貨極為重要──不僅是對我，你們豹哥也看重。
貨具體是什麼，你們也不用管。隻不過要替我走上一趟了，無論如何也要讓青爺那老頭子把貨給我通通吐出來！”
羅一，古修炎、甚至連本來一直站在豹哥身後的金五哥臉一下子都有些白了。
他們也不是剛在道上混的小毛頭了，什麼人可以惹、什麼人不能惹可都分得清清楚楚的。
而皇太子口中的青爺，就是一個根本碰不得的狠人物。
青爺是老一輩兒的龍頭，現在老了，才盤踞在新洲西城不怎麼再出來管事兒。
但是幾十年腥風血雨拚下來的名聲可不是蓋的，早年那會兒形式比現在可亂得多，能稍稍出頭的哪一個都不是省油的燈，更別說能成為一方龍頭的青爺了。
都早就聽說過青爺是殺人根本不眨眼，而且還有個怪癖，殺一個、就留一個左手小指的指骨。
青爺家裏有席簾子，全部都是人的小指骨給穿成的，白花花的、陰冷冷的，一到夏天就叮叮咚咚響個不停。
這麼個陰森傳奇的人物……皇太子讓他們幾個小輩過去讓人家往外吐好貨，這不是拿他們的命開涮麼？
羅一不敢說什麼，隻是偏過臉閃開皇太子的目光，然後拚命對金五哥使眼色。
“豹哥，您看……？”
金五哥不是笨人，也不跟皇太子硬頂，而是低頭恭敬地在豹哥耳邊低語。
“我跟皇太子已經談好了，這件事，就照他說的辦。”
豹哥似乎有些疲倦，仰靠在沙發上微微闔起那雙豹子般的凶曆雙目，他之前一直沒有說話，這一開口，那仿佛隱隱帶著金屬質感的沙啞嗓音中帶著不可一世的霸道。
顯然，他這著一開口，這件事就是定下來了，絕對沒有轉圜的餘地。
皇太子輕輕笑了笑，很斯文地開口：“放心，也不是什麼太危險的事兒……你們信不過我，還信不過豹哥嗎？”
他說著，鏡片後的眼睛意味深長地從古修炎身上掃過，低下頭咬了一口蘋果，然後才淡淡地說：“不過我一向不喜歡誤事的手下，下次──不要再遲了。”
那一聲清脆的響動簡直讓古修炎渾身上下瞬間都繃緊，他蒼白著臉，猶豫了良久，喃喃地說：“是，皇太子。”
……
酒吧外，一行人目送著皇太子的銀灰色的懸浮跑車升上高空交通道路，才回身往酒吧裏麵走。
羅一毫不客氣地跟金五哥罵著皇太子不合規矩的破爛行徑，古修炎卻沒有心情參與其中，隻是低著頭走在最後麵。
嘈雜熙攘的酒吧裏，立體環繞式音響裏的搖滾樂調到了最大聲，男男女女在舞池裏熱烈地扭動著身體，空氣中是酒精、香水和汗水混雜的味道。
這樣的一切，古修炎本來都該輕車熟路，可是今天卻第一次覺得無比的煩躁。
或許那個人說的是對的吧。
他並不喜歡這樣的生活，隻是曾經選擇了放縱，並漸漸習慣了這樣的放縱。
隻是這樣而已。
不知是為什麼，這一次在心底偷偷承認了古修月的話，卻並不感到任何別扭。
是啊，他並不快樂──並不因為這樣沉迷於酒精和熬夜、不知明天自己身在何處、被人隨意擺布的生活而快樂。
這不是他的選擇，絕對不是。
古修炎忽然把裝滿了淺色酒液的玻璃杯放到了吧台上，隱隱想通了什麼的那個瞬間，心裏竟然是一片輕鬆的。
“金子，羅一。”他從高腳旋轉椅上站了起來，因為震耳欲聾的音樂不得不拔高聲音：“我有點累了──先回去了！”
對麵的羅一揚了揚眉毛，剛想要說什麼，卻還是閉上了嘴巴點了點頭。
反而是一向沉默的金子忽然拉住了古修炎，他示意古修炎彎下身靠近他的嘴巴，然後沉聲道：“你那邊的麻煩解決了嗎？”
古修炎一時之間愣住了，竟然忘記了自己與古修月之間的仇恨。
不過金五哥也沒有等他回答，而是平靜地說：“等吧，這次好好給皇太子把這樁搞定之後，我幫你跟豹哥說說，豹哥親自動手就沒問題了。”
古修炎頓時有些恍惚，他覺得，豹哥出手也無法對付古修月。
古修月為了讓他自保，教過他一個腿法，引瀾踢。
他是親眼看著古修月如何把無法捕捉的海水踢出五米高的水幕來的。他自認，豹哥也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