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言明桓來說,今天的事情是他始料未及的,他想過樓卿宸來這裏目的,想過很多很多種可能,甚至也想過是不是來為寧王翻案的,可他一直不想去相信,也不想去證實,他怕這是真的。
但沒想到的確是真的。
如果他現在不順應民心翻案,那麼必定會引起公憤,可反觀下來,樓卿宸這裏的勢力加上瑾王的勢力,也並非很強大,如若強行拿下他們,也不是沒有勝算,畢竟他們沒有兵權。
“臣請陛下治臣欺君之罪,或者重審寧王案。”
樓卿宸咄咄逼人的話語是何其的刺耳。
她隻是在賭,那自己做賭注,賭言明桓會不會為了保護她的女子身份而妥協,雖然她知道這是個必輸之賭,為了自己的地位,言明桓是會不擇手段的,張德妃就是一個例子,縱然言明桓不愛她,可他還是犧牲了她。
言昭華泰然自若地看著言明桓,自己的皇兄,這麼多年明裏暗裏始終防著他的皇兄,在他的眼裏,自己何曾有一刻不是眼中釘肉中刺?他未想過要反也未想過要奪位,可言明桓一次一次的不放過,一次一次的猜忌,讓他沒有辦法忍耐下去。
言明桓的猶豫讓樓卿宸覺得失望,她或許真的要拿自己做賭注才能逼言明桓就煩。
她抬起冷厲的眸子直直地望向言明桓,抬手將自己頭上的玉冠拆下,奮力地將它往地上一擲,披肩的長發散落,讓在場的人瞠目乍舌,也讓言明桓整個人愣住,更讓身邊的言昭華一怔。
“臣實為女兒身,欺上瞞下,是欺君之罪,但是陛下深知臣女子身份卻不治罪於臣,那便是欺民之罪,如今陛下徇私,不願為寧王翻案,實在不是明君之舉!”
她的這一番話擲地有聲,一下一下地擊打著言明桓的內心,他知道樓卿宸的脾氣,卻也沒想到她倔強至此,真的不惜犧牲自己也要為寧王翻案。
堂上的朝臣皆是大驚,實在沒人敢相信當朝的丞相真的是一個女人,或者說,不是他們不願意去相信,而是從來沒人去想過會有女人出現在朝堂上,還是以百官之首的身份。
身後的言昭平亦是驚訝地說不出話來,抖抖索索地上前去,走到樓卿宸的麵前,眼神空洞,就這麼看著樓卿宸,如今這樣看她,當真是如她所說,像個女人了。
“樓卿宸……你……你是女人……你居然是女人?”
言昭平連話都說不利索了。
在場的人沒有人敢站出來說話了,他們從未遇到過這樣的事情,也不知道該如何處理,現在是該彈劾樓卿宸還是堅持剛剛寧王案的事情,沒人敢做決定,也沒人敢做出頭鳥,隻敢在堂下輕聲議論,議論樓卿宸說自己是個女人的事情到底是真是假。
言明桓頭腦一脹,隻覺得胸悶氣短,一口氣提不上來,吃力地閉上眼,往後艱難地退了兩步,跌坐在龍椅上,抬手道:“朕……準奏……寧王案……交由大理寺和尚書省重審……由瑾王主審。”
大理寺丞以及尚書省各臣紛紛領旨。
可就在此時,一個很不受歡迎的聲音響起,他隻道:“臣以為,光審理寧王案還不夠,樓卿宸欺君之罪不容徇私,臣以為,應當降罪於樓卿宸。”
言昭華沒有來得及說話,因為樓卿宸已經上前一步跪下道:“請陛下降罪於臣。”她知道,言昭華是要主審寧王案的人,他不能在這個時候出事。
言明桓抄起身邊另一堆奏折,穩穩當當地都往樓卿宸身上砸過去,卻被言昭華的扇子都給擋開了。
“瑾王,此事你覺得朕應該如何判決?”
言昭華語氣清冷:“皇兄才是天子,這件事應當皇兄自己做決定。”
言明桓冷冷地掃過堂下所有人,冷笑一聲,隻道:“好,既然如此,那麼來人,將罪臣樓卿宸打入天牢看押起來。”
言昭平這才從剛剛的震驚中反應過來,下意識地跪下求情:“皇兄,樓相這樣做必定有不得已的苦衷,請皇兄三思,從輕發落啊!”
“懷王!你想去天牢陪伴樓相的話,那就盡管替她求情吧。”
言昭平閉了嘴,沒有敢再說話。
昔日風光無限的丞相在眾人驚愕的目光下被人帶了出去,言昭華記得她走的時候朝他比了個口型,告訴他,好好翻案。
剛剛還是磅礴的大雨,在樓卿宸走出去的那一刻,慢慢變小,小到停止,是雨過天晴後的濕意,樓卿宸半仰著頭看著天,她從一開始就做好了最壞的打算,每一天都有可能是她爆出身份的那一刻,卻不想,是在今天這樣的情況下,全身濕透的衣服搭在身上,即使難受,想必到牢中換了囚服,也不會難受了吧。
不過站立在殿門口片刻的時間,不遠處傳來陣陣兵器的擊打聲和喧囂聲,樓卿宸頓時緊張起來,直到這種聲音靠近了,樓卿宸才真的覺出了不對勁,這是要逼宮了!
那麼是慎王……還是祁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