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格一格的木頭盒子裏,都是茶葉,她隨意的打開一個,苦甜苦甜的氣息瞬間包圍了她。沙華撅了撅嘴,師父真不愧是天君寶貝的兒子,吃的喝的樣樣不少,連茶葉,都是各地聚集在一起的。江南盛產的廬山雲霧、碧螺春、西湖龍井、六安瓜片,中部的君山銀針和毛尖。所有的茶葉都分門別類的放的好好的,用各種各樣的標簽貼的很清楚。
她擺動著手指,爬到一節木梯子上,將抽屜打開抓了一把出來,灑在杯中。遠觀茶葉,外形圓綠,如鬆針,帶韓毫,緊直。沙華掂了掂手中的冰壺子,叮叮當當的水聲在耳旁回蕩著。涓涓細流直下,她看著衝泡後的茶色,碧綠、清澈,香氣清幽,品飲一杯,沁人肺腑,齒頰留芳,滋味醇厚,回味甘甜。
她曉得雨花茶,素來以緊,直,綠,勻為其特色,其形似鬆針,條索緊直、渾圓,兩端略尖,鋒苗挺秀,茸毫隱露,色呈墨綠,綠透銀光,香氣濃鬱高雅,滋味鮮醇,湯色綠而清澈,葉底嫩勻明亮。沸水衝泡,芽芽直立,上下沉浮,猶如翡翠,清香四溢。
頗受垂青的雨花茶,色、香、味、形俱佳,衝泡後,茶色碧綠而清澈,香氣清雅,滋味醇厚,回味甘甜,有止渴、清神、消食、治喘、除煩去膩等功效,早晨喝一杯,清熱化痰。她想起師父韓皙的麵孔,不由得抽動了鼻子。果然,得天獨厚的男人,都是有些變態的癖好。她搖了搖頭,不讓自己再去想那些有的沒的,將木頭抽屜拉了回去,她專注的泡起茶來。
熟悉的氣味越來越近,她微微皺了皺眉頭,聽著涓涓的流水聲,突然想起詩經中《鄭風?風雨》的一段詞:“風雨淒淒,雞鳴喈喈。既見君子,雲胡不夷?風雨瀟瀟,雞鳴膠膠。既見君子,雲胡不瘳?風雨如晦,雞鳴不已。既見君子,雲胡不喜?”似是關乎一個哀怨女子,不知為何此時竟是想到這些,她笑著搖搖頭,今天是怎麼了,總是心不在焉的,不在狀態。
“沙華?”她聞聲望去,看見流曳正微微眯起眼睛端詳著她,似是在疑惑她的走神。她笑笑,表示自己沒什麼事,於是端起桌上的兩杯茶,向著師父走過去。“師父,這是雨花茶,”她說著,將手中的一杯茶遞過去,頭卻垂的低低的,一時不曉得在心虛什麼。流曳幹勁的手將杯子接過,淡淡的喝了一口,將茶放在了身邊的桌子上。
她注意到了他的動作,心裏不禁泛起一層一層的漣漪,讓她將茶泡來卻又不喝,這會子又是要說什麼,師父他老人家果真是仙中奇葩,行事竟是毫無邏輯可言。“來,坐。”語義明確,隻是詞彙量實在太少,不免讓她有些黑臉,她乖乖的做了過去。不一會,流曳的手便搭了上來。她本能的瑟縮了一下,就聽見一陣清流一般的聲音在耳廓裏打轉:“別動。”
師父此番讓自己別動,莫不是要行男女之事?這般氣氛,這般動作,這般環境,都像極了青丘各處的所觀所感,她下意識的皺起了眉頭,她身為青丘帝姬,怎麼能隨隨便便與人做這種事情,即便青丘素來不大在乎這些,不過說出去,總要給自家族類留一點兒麵子。她正準備反抗,流曳歎息般的聲音便在她耳邊響起:“既然吾愛,你便可隨我一同前去?”
沙華還未能從剛剛的事情之中抽回腦子,此番聽見這樣的一句話,不免有些大腦放空:“師父,你說的去,是去哪兒?”他挑了挑眉毛,像是有些驚訝:“莫不是沙華已經忘了還有花朝宴這回事情?想必是不願與為師同去,也罷,我便叫上渡南也好。”她眨巴眨巴眼睛,才猛地反映過來,手指頭在大腿上狠狠的掐了一下,這不是真的吧,師父真的同意帶她去花朝宴了?狂喜的觸覺讓她有些回不過神來。
“等等,師父,您的意思是可以帶我去花朝宴?”她糾結著問出口。
“不錯。”他淡淡的回答。
“花朝宴上是不是有百花釀,還有各色廚子做的好吃點心?”她說著,兩眼已然放光。
“這個自然。”他頭也不抬的回答她。
“是不是有很多好看的仙娥姐姐和神君哥哥?”她小心翼翼的問道。
“這個,自然。”他的餘光瞟過她的臉龐,輕咳一聲之後,開口回答她。
“是不是,還能看見,瑤池的蓮花,別院的聖樹啊。”她想了想,又問道。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後事,在一片寂靜祥和之中,無聲無息的走向尾聲。
很久很久以後,再回想起這段時,她總是苦澀的笑。說起來,她和流曳,總是在錯過。不管她是成年以前,還是過了弱冠之年,他們總是做不成最最普通的愛侶。少時,他們是師徒,後來她長大了,卻因為身份被趕出別院,再後來,流曳拒絕了天君的賜婚,說什麼為了天下蒼生。頭一震一震的刺痛著,她努力著眨巴眨巴眼睛,緩緩的醒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