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晚急,驟雨催霧,雨水打落在牢房的鐵窗棱上,飛濺的雨珠飄落到牢房裏頭。天牢裏頭陰冷的濕氣混合著稻草的味道十分刺鼻難聞。
“呸!晦氣!”仇虎啐了口唾沫,抬手擦了下濺到臉頰的冰冷雨水,他起身的動作太猛,忘記了雙手雙腳上均拷著黑沉的鎖鏈,身子一個不穩朝前晃了一下。他憤怒地拉扯著鎖著雙手的鏈子,鎖鏈零落摩擦的聲音在牢房裏頭回轉,待挪到一處幹草堆上,他重重地坐了上去,將雙手伸到身旁的犯人麵前道:“咱們幾時受過這等羞辱?”
縮著的那個犯官身量比他小很多,一樣也是手銬腳鐐,無精打采地如霜打的茄子,滿臉失意,道:“刑不上大夫,可你我如今可是犯官,受著吧。”他半開著眼撇了一眼仇虎胸口的囚字,又閉上眼睛靠著牆頭假寐著。
“在沒有定罪之前我們仍舊是朝廷的命官,怎能如此待我們?”仇虎嗓門大,吼聲在牢房裏回蕩,拿慣了兵器的手死死攥著那鐵鏈,恨不能將它扯斷。
“仇大人,咱們如今是階下囚,還提什麼朝廷命官和體統?”被一起關著的犯官在幹稻草上擠坐成團,基本上已沒了往日的官威和做派,倒是像足了逃荒的流民。深陷著大牢,他們每日都惴惴不安,吃不好,睡不好,今日不知道明日事,那些體統也救不了他們出牢門。
“鐺鐺!”獄卒在牢房外用力敲打著鐵欄杆,嗬斥道:“吵什麼?”
“老子打幾個哈欠,”仇虎齜牙咧嘴,瞪著那獄卒,“礙著你了?”他是個武將,脾氣暴躁的很。
那獄卒一愣,倒也不怕,這天牢裏頭進來的都是重犯,過堂以後不是砍頭就是終身囚禁,略微輕點也得流放邊地,官員、皇親他都見過,還真沒幾個和這仇虎這樣敢在天牢裏頭大聲嚷嚷的。他嘴角一抽,挖苦道:“你以為自己還是指揮使?省點力氣等著過堂用吧。”
仇虎坐在那裏,氣得眼睛如銅鈴,咬牙切齒地道:“等老子出去了,看老子不擰斷你的脖子。”他恨不得將手裏的鐵鏈套在那獄卒脖子上,勒死他。
“哎喲,嚇唬誰呢?”獄卒按著身上的佩刀,一臉譏諷,道“你當還是梅大人主審呐?告訴你吧,皇上前個下了旨意了,換大理寺唐大人當主審官了。大理寺的唐大人你們都知道吧?”
牢房裏頭不少人聽到獄卒說出的這個消息都紛紛變了臉色。先前過堂的時候,他們見過刑部負責此案的梅笙,新晉升的刑部侍郎,在審理刑獄官司上還略顯稚嫩,故而他們都按照吩咐,不是很困難地便對付過去了。沒想到敬帝將主審官換成唐晚辭,這意味著案子的性質在敬帝眼裏已經發生了變化。刑部、都察院和大理寺雖然同掌天下刑獄,但驚動朝野的大案往往都是大理寺審理,且刑部的審訊結果經過都察院參核之後送大理寺,經過大理寺平允才能上報朝廷,大理寺對於刑部的審訊結果有質詢與駁回的權利。刑部審理隻說明他們犯的不過是普通的刑名案,換成了大理寺就不同了,大理寺通常審理通敵叛國、皇親國戚的案子,對於皇親國戚的量刑,敬帝是崇尚嚴於百姓數倍的。唐晚辭此人的大名他們不是不知道,落在他手裏,他們指望蒙混過關恐怕是行不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