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年後,卓攸之再度想起,忽然就明白,那道璽戈場的門,推開後,是三個人藤蔓交錯的開端。
如果有可能,時間倒流,她絕不會推開那道門。
她會按原來的計劃,潛回習得堂,和胡不喜一起,拖了遠岱,浪跡天涯,去到旁人找不著的地方。
然後極盡平凡地過一輩子。
那麼多人棄之若敝,卻恰是卓攸之一輩子渴求的珍寶。
離分太難,相處太難,不念太難,抉擇太難,簡單太難。
忘記太難。
後來胡不喜問過她,遠岱也問過她,為何要去,明知前方刀林劍雨,萬劫不複,為何要去。
殺伐果斷名震九州的卓將軍,一下就變得晦澀起來。
那時毫不猶豫不經思量就能脫口而出的答案,這時卻如北疆荒沙,幹枯寂寥,不得吐也。
那時她跑得那樣快,天地間似乎都隻剩下自己轟鳴的心跳聲。
再快一點,再快一點。
不然北唐慕青該生氣了。
再快一點。
雙手顫抖著,攀上鎏金雕環。
幾乎是趔趄著,推開伸手攔她的侍衛。
氣息不穩,汗珠滴下睫毛,像淚水滑落。
月色藍光中回過頭來的,幾乎看不分明的的臉。
她看到北唐慕青戾氣爆裂的臉上冷冷勾起的笑容。
她看到飛身到她身邊扶起她的顧戰夏,他緊張到微微顫栗的雙手,風汩刃上流轉的血月風華。
顧戰夏幾乎要將她抱進懷裏,他怕卓攸之汗透的身體隨時會倒下去。
“這麼著急,是因為遠方來客?”北唐慕青攥緊了手中絲綢,緩緩走來。
他少年稱帝,多少年來明槍暗箭勾心鬥角,翻手為雲覆手為雨,他從來不是雙手幹淨,清白無辜之人。聽梧下亡魂無數,他絕不會吝惜任何一個。
顧戰夏抱住卓攸之的時候,他的殺意瞬時暴裂開來。
他從未這般盛怒,狂暴到幾乎聽不見任何聲音。
卓攸之搖晃了一下,強忍不適站穩了,冷靜推開環於肩上的臂膀,直直跪了下去。
“小女卓攸之,見過帝君。”
“嗬。”北唐慕青輕笑出聲,“竟未想,卓伴讀還會來見本君。”
手指一送,輕飄落下的絲綢,像蒼穹隕星落地,驚起塵埃無數。
眼睛抬起來,深深看入北唐慕青血色的眸中。
“攸之見過三皇子。三皇子受傷,攸之鬥膽包紮,未能告知帝君,還望帝君恕罪。”
“攸之顛沛期間見過三皇子,施粥救人,安頓災民。因此不忍傷之,落井下石。”
顧戰夏眼眸深沉,他忽然明白了卓攸之在做什麼。
握緊的拳頭,筋絡畢現。
北唐慕青心中嘲諷至極,這般維護,竟是從未見過。
既然你這般維護,那好,卓攸之,你看好了,你看好我是怎麼毀掉他的。
“卓攸之。”北唐慕青伸手捏上卓攸之的下巴,笑意逐漸清晰起來,“我舍不得怪你,你知道的。”
卓攸之偏頭要躲,卻被牢牢扣住。
她看得北唐慕青眼中的嘲弄,忽然覺得毛骨悚然。
“帝君,攸之不過弱女子一個,何必為難。”
顧戰夏侵身擋入,血月之色襯得他絕美的一張臉無比驚豔。
“哦?”北唐慕青更進一步,狠狠拉過卓攸之,錮在懷中,冰刃般寒氣四溢,出口帶笑,卻是寒意徹骨。
“三皇子認為她不過弱女子?”
“不,她是本君欽定的君後,上虞未來的戰將,我北唐慕青唯一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