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水冰冷。吳秋遇擔心柳如夢受不了海水的浸泡,急於找到一個能夠讓她脫離困境的辦法。波浪起伏,桅杆上連卦的帆布隨著波浪起起伏伏。吳秋遇眼前一亮,讓柳如夢自己先抱住桅杆堅持片刻,他翻身攀上桅杆,就著纜繩拉扯,把幾塊帆布繃緊了,又伸手撈了幾塊船板,與帆布綁在一起,做了一個簡易的筏子。然後他扶著桅杆輕輕滑入水中,挪到柳如夢的身邊,把她背過去,再用力托舉到筏子上。柳如夢坐到筏子上,雖然也會隨著波浪搖晃,但比泡在海水中舒服多了。她招呼吳秋遇也趕緊上去。吳秋遇又去撕扯了幾塊帆布,撈了幾塊船板,一一拋到筏子上,這才翻身爬了上去。柳如夢不知他拿這些要做何用,但見吳秋遇一直忙活著,也就沒有多問。吳秋遇用三塊船板搭了個架子,把帆布掛在上麵讓風吹著,又拿起一根長板,當作船槳劃動起來。
天色漸漸晚了。筏子在大海上蕩蕩地漂浮著。海風一吹,柳如夢渾身發冷。吳秋遇把吹幹的帆布給柳如夢披在身上。柳如夢覺得暖和了許多,驚訝地問道:“一心哥哥,你怎會這些?你以前出過海?”吳秋遇搖了搖頭,沉默了好一會,才低聲說道:“都是以前聽小靈子說的。她知道的事情很多。”柳如夢知道他想起小靈子,又難免傷心,於是趕緊岔開話題:“也不知道咱們會漂到哪去。一心哥哥,你識得方向嗎?”吳秋遇抬頭看了看天上,此時烏雲遮蓋,看不見幾個星星,他無奈地搖頭道:“我也辨不出方向。希望咱們不是越漂越遠吧。”
茫茫大海,夜色陰沉。柳如夢蜷在吳秋遇懷裏睡著了。到了後半夜,吳秋遇也實在乏了,也裹了一塊帆布,漸漸睡去。
不知過了多少時候,海麵忽然起了大風。一排七八尺高的巨浪卷襲而來,一下子就把筏子掀翻了。吳秋遇落入水中,隨手一抓,恰好扯到一條繩子,他一麵順著纜繩摸索桅杆,一麵大聲呼叫:“如夢,你在哪?”“救命啊!一心哥……”柳如夢的叫聲盡早咫尺,隻是天太黑,什麼也看不見。吳秋遇趕緊循聲找去,終於在幾尺以外摸到了柳如夢的手臂。柳如夢雙手緊緊抓扯著一塊帆布,嘴裏噴咳著,顯然是嗆了水。吳秋遇一手攀著桅杆,一手攬著柳如夢,讓她慢慢爬到自己背上。柳如夢哭泣起來:“一心哥哥,我以為……我以為我要死了……我好害怕……”吳秋遇身子泡在水中,兩臂用力攀住桅杆,盡力馱起柳如夢,讓她露出水麵的部分盡量多一些,口中安慰道:“你別怕。有我在呢,我會保護你的。再忍耐一下,天亮就好了。天亮咱們就知道方向了。”“嗯。”柳如夢緊緊抱住吳秋遇,將頭貼在他的腦後。正說著,忽然又是一排巨浪襲來,桅杆一頭翹起來,險些把兩個人甩出去。吳秋遇穩住了身子,扭頭問道:“如夢,你沒事吧?如夢!如夢!”柳如夢剛才被浪頭一拍,已然昏了過去。吳秋遇聽不到如夢的回應,又急又怕,一手把桅杆抱得緊緊地,一手反過去把柳如夢攬住,不讓她滑落下去。如此一來,吳秋遇的體力消耗得就更快了。他泡在冰冷的海水中,身子也在漸漸地變涼,漸漸顫抖。時間一長,他的意識也漸漸模糊。
迷迷糊糊中,仿佛看到前麵不遠處有高大之物,不是船隻,就是陸地。吳秋遇心頭一震,大聲呼喊:“救人哪!救人……”那聲音顫抖無力。偶然覺得腳下碰到了東西,他用力一探,竟似踩到底了。又推著桅杆往前走了幾步,水越來越淺。吳秋遇使出最後的力氣,背著柳如夢往前走了幾步,突然眼前一黑,昏倒在地。
天亮了,潮水退去。柳如夢緩緩醒來,發現自己趴在吳秋遇背上,前麵是陸地,是海灘。她支撐著從吳秋遇背上下來,驚喜地大叫:“一心哥哥,咱們到岸上了!”吳秋遇趴在地上一動不動,沒有任何反應。柳如夢驚叫道:“一心哥哥,一心哥哥!”她努力把吳秋遇翻轉過來,隻見吳秋遇麵色蒼白,呼吸極其微弱。柳如夢想把吳秋遇抱到幹燥的地方,可是她力氣不夠,費盡力氣,才勉強拖出四五步遠。吳秋遇仍舊昏迷不醒。柳如夢給他按揉了幾下,也無濟於事。她無力地坐下來,輕輕解開吳秋遇濕透的衣衫,想給他脫掉,怎耐搬不動,隻好用手輕輕提著衣襟吹曬。
過了半日,吳秋遇仍未醒來。柳如夢呆坐了半晌,伏在他胸前輕輕睡去。日近正午,吳秋遇終於醒了,輕輕喘了幾口氣,睜開眼睛。見自己的衣衫敞著,知道這是如夢的好意。如夢正貼在自己胸前睡著,吳秋遇不想驚動她,隻輕輕托起她的頭,把身子從旁邊挪了出來。不遠處有塊大青石,看上去倒還平坦。吳秋遇小心翼翼地抱起柳如夢,才發現自己也身軟乏力。他好不容易才抱著柳如夢走到那裏,輕輕放下,已累得彎腰喘息。
柳如夢平躺在青石上,她的衣裳也還濕著,緊緊裹在身上,顯露出她凹凸有致的身形。吳秋遇在一旁呆呆看著,心裏矛盾。她這樣濕衣溻著,終究對身體不好。有心幫她解曬衣裳,又覺得男女有別,似是不妥。
柳如夢醒來,發現自己躺在青石上,吳秋遇正望著自己的身體發呆,她頓生羞怯,臉都紅了。吳秋遇見她醒了,開口說道:“你醒了。”柳如夢坐起來,羞怯的轉過身去,點了點頭。吳秋遇說:“剛才你睡著,我不敢離開。你醒了就好了,先在這裏曬會太陽,我去去就來。這個留給你防身。”說著從懷中取出定心短劍,輕輕放到如夢身邊,然後快步去了。
柳如夢四顧無人,脫了鞋,輕輕解開一點衣襟,開始擰擠水分。日光很足,水滴在青石上,很快就幹了。柳如夢把渾身上下的衣裳都擰了擰,然後站在青石高處,一麵接受日曬,一麵享受風吹。她不時往吳秋遇離去的方向張望著,等著他回來。
忽然聽到不遠處有聲響,她趕緊穿了鞋,從青石上滑下來,抓起定心劍,繞到後麵藏了起來,悄悄探頭觀看。跟著吳秋遇出門多日,她也多少有了一些江湖經驗。
隻見一個人從樹叢後麵轉了出來,披頭散發看不見臉,上身**,光腳露著兩腿,隻有腰裏圍著短裙,卻是用藤條和樹葉編織而成的。他手裏還抱著一大堆枝葉,似乎也有衣裳裹在裏麵。看到那人直向青石走來,柳如夢趕緊把身子完全躲到石頭後麵。那人把手裏的東西擱到青石上,摸了摸柳如夢留下的水印,又四下看了看,忽然爬到了青石上麵。柳如夢頓時緊張起來,兩手把定心劍握得緊緊的,心裏暗叫:“一心哥哥怎麼還不回來呀?”
就在這時,忽然聽到吳秋遇的聲音:“如夢,你在哪兒啊?”柳如夢大喜,急忙從青石後跑了出來,大聲應道:“我在這!”四下找去,卻看不見吳秋遇的身影。“如夢,你這是……”那個人從青石上跳下來,頭發一飄,露出正臉。柳如夢這才看清,那個人竟然就是吳秋遇,不禁驚訝道:“一心哥哥,你怎麼成了這個樣子?”
吳秋遇說:“衣服都讓海水泡濕了,這裏荒無人煙,咱們又沒有替換。我就去折了些藤條樹葉,編了兩副草裙。你看這個,還好吧?”說著展示自己的腰裙給如夢看。柳如夢點了點頭:“嗯,總比濕衣服裹在身上好。”吳秋遇從青石上取下另一團枝葉,遞到柳如夢麵前,說:“這個是給你的。”
柳如夢提起來看了看,麵露難色:“這個……我也要穿?”吳秋遇:“嗯,那是我專門給你做的。”柳如夢說:“我還是不穿了吧。”吳秋遇一愣:“怎麼,我編得不好看?”柳如夢尷尬道:“不是。隻是……我……哎呀……”她不知該怎麼跟吳秋遇說,便過去把草裙放回青石上,背對吳秋遇站著,不再言語。吳秋遇愣了一會,終於猜到了原因,憨笑道:“哦,我糊塗了。你是女孩子,不能……那這樣,我先把衣服晾幹了,然後你穿我的衣服替換。”柳如夢回身看了他一眼,輕輕點了點頭,然後又羞怯地轉過臉去。
吳秋遇編好第一副草裙,就把自己的衣裳換下來擰幹吹曬了,已經幹得差不多了。他又在青石上鋪開曬了半個多時辰,摸摸已經徹底幹透,便拿起來遞給柳如夢。柳如夢接過吳秋遇的衣裳,把定心劍交到他手裏,靜靜看著他。吳秋遇稍微愣了一下,馬上反應過來:人家女孩子換衣服,自己應該回避。他用短劍去砍了一些葉子濃密的樹枝,堆在大青石後麵,臨時作了遮擋,然後對如夢說:“我在這守著。你去那裏換吧。”
柳如夢點頭應了,去石頭後麵換衣裳。吳秋遇身材健壯,他的衣服穿在柳如夢的身上明顯寬鬆。柳如夢拿著濕衣服出來的時候,見吳秋遇仍在盡心守著,低聲道:“一心哥哥,我換好了。”吳秋遇想拿過如夢的衣服去幫她晾曬,柳如夢趕緊說:“不,不用。我自己來。”她先去把自己的**找隱蔽處掛了,然後才把長裙、羅衫架在青石上晾曬。
吳秋遇說:“這是個海島,沒有人家。我去找找,看有沒有能吃的東西。”柳如夢說:“我和你一起去。”吳秋遇本來是心疼如夢,不想叫她辛苦,但想了想也覺得把她獨自留下不安全,便讓她一起去了。
島上有幾處山丘,草木茂盛。兩個人轉來轉去,還真找到一些野果子。吳秋遇回憶小時候看過的《百草玄經》,驗明無毒,自己先嚐了一口,覺得味道尚可,便又擦了一個果子遞給如夢。柳如夢吃了幾口,開口說道:“有這個吃,咱們一時半會餓不著了。”吳秋遇說:“嗯。咱們一時走不了,得找個地方先安頓下來。”
兩個人又在附近轉了轉,在距離大青石不遠的地方找到一處所在。柳如夢說:“這裏好,能曬到太陽,而且還背風。”吳秋遇點了點頭,說:“我去砍些藤條樹枝,在這搭個窩棚。”柳如夢在原地清理石頭雜草。吳秋遇很快抱了一些樹枝和藤條回來,開始搭窩棚。柳如夢說:“這個你也會?也是……”她想問這個是否也是小靈子教的,忽然意識到不妥,就沒說下去。吳秋遇說:“在五台山的時候,我從小跟著師祖爺爺上山砍柴。他怕我被山風吹著,有時就搭個窩棚,讓我在裏麵玩。”柳如夢說:“我也跟爹爹在山裏住了幾年,什麼事都是爹爹做,我卻沒有學會。”提起爹爹,柳如夢忽然一陣哀傷,不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