討論著奶娘和阿繡的事,曾婉兒把小竹林裏發生事也跟哥哥說了。曾可以對黑衣人的了解又多了一層。兄妹兩個又商量了一番。由於曾可以身上有傷,怕盧夫人和柳如夢擔心,便決定由曾婉兒去找母親說奶娘和阿繡的事,曾可以則繼續回去休養。
曾可以躺在床上,回想著近日來發生的幾件事——北冥教青衣堂的人在小竹林被黑衣人殺害,而後屍體離奇失蹤;黑衣人進到他母親居住的院子,被他爹設計擒獲,關押在假山下麵的石洞,專門由胡大寧看守;北冥教的朱雀使深夜前來行刺,問及小竹林的事——他隱隱覺得那黑衣人一定與北冥教有關,要麼是北冥教的敵人,要麼就是叛離北冥教的人,就像胡大寧一樣。曾家與北冥教的恩怨,他也是知道的。可是,為什麼這一次要瞞著他呢?
正在想著,忽聽外麵腳步聲響,曾可以聽出是他爹來了,不由得心中暗喜,心想:正好可以趁機試探一下。柯老三陪著曾梓圖走進房間。曾可以欠身起來,故作虛弱地說道:“爹來了,孩兒……咳,孩兒不便起身……”曾梓圖趕緊擺手道:“快躺好,不必起來。”說著,就走到床邊,坐下來,看了看兒子的臉色,問道:“那一掌打在哪裏?”曾可以摸摸胸口,說:“就是這裏。他看似輕描淡寫,打在孩兒身上卻重如磐石。”曾梓圖輕輕歎了一口氣,說道:“那朱雀使確實厲害,爹早就聽說過他的名聲。我想他不是存心傷你,要不然,隻怕你傷得更重。”曾可以微微點頭道:“爹說得是。當時孩兒並未與他動手,隻是上前勸了一句,所以他應是無心加害。要不然,以他的功力,孩兒的命都沒了。”曾梓圖輕輕給他揉了揉,嘴上說道:“你也太實在,就算不與人動手,也不能不做些防備呀。這一次被人當胸打上一掌,可要千萬記取教訓了。”曾可以說:“爹教訓得是。孩兒記下了。”
柯老三在一旁說道:“公子還是年輕,對江湖險惡看得不透。在江湖上闖蕩,光有君子之心可不行。”曾可以說:“三哥說得有理。以後還望大家多多提醒。我正好有幾件事要跟爹爹商議,你要不要留下來一起……?”曾梓圖回頭看了柯老三一眼。柯老三聽出曾可以的言外之意,趕緊說道:“公子外出多日,難得與曾公說上幾句話,我就不攙和了。你們聊,我出去透透風。”說著,便退出了門口,並且把門輕輕帶上。
曾梓圖說:“你都這個樣子了,隻該好好靜養。有什麼要緊事,非要這個時候商議?”曾可以欠身坐起來,又往門口方向看了一眼,才小聲說道:“爹,孩兒回來以後,總覺得有些事怪怪的,不知您察覺到沒有?”曾梓圖好奇地問道:“什麼事,說來聽聽?”曾可以說:“我看胡大寧近日有些奇怪。”曾梓圖聽他說到胡大寧,笑著問道:“你還記著敬他酒不喝的事?”曾可以說:“這是其中之一。他沒瘋以前可是嗜酒如命的,這突然之間,滴酒不沾了,孩兒總覺得不可思議。”曾梓圖笑道:“你這樣想也在情理之中。這個我可以告訴你實底,他不是不能喝酒,是我不敢叫他喝酒。他的瘋病乃中毒所致,雖說秋遇給他治了,但是難說不會複發。剛剛好轉那天他就喝多了,差點醉死過去。你們剛回來,那麼多人在場,萬一他喝酒鬧事,讓咱們父子的麵子往哪兒擱?嗬嗬,這個是爹的主張,你冤枉他了。”“哦,原來是這樣。那是孩兒想多了。”曾可以點了點頭,覺得爹爹說得倒也合情合理。他稍稍整理了一下思路,終於切入正題:“我看花園正在修繕,這個也是爹的安排?”曾梓圖點頭道:“是,我讓胡大寧找人去幹的。”曾可以試探著說道:“我覺得花園並無礙眼之處,何故要重新打理?”曾梓圖隻笑眯眯聽著,並未急著回答。曾可以見爹爹不動聲色,便繼續說道:“我和妹妹經過那裏,發現那些匠人並不真正賣力,隻是在磨蹭工夫。胡大寧是個粗人,根本不懂這種精細活兒,爹爹安排他在那監工,想必另有深意吧?”曾梓圖這才笑道:“我兒果然是個精細的人。你說得沒錯,花園其實並不需要做任何修改,這都是做給外人看的。”曾可以一愣:“做給外人看的?”曾梓圖說:“是啊。爹爹招惹了北冥教,他們安插不少探子在周圍守著,我這一舉一動都能報到掛月峰去。爹故意安排人大張旗鼓地翻修花園,就是想讓北冥教的人知道,爹從此不再涉入江湖,隻想做個富家翁。他們一旦相信爹的心思都在這山石花草上麵,以後也就不來找咱們的麻煩了。”曾可以假裝點頭道:“原來是這樣。爹為何不早點告訴孩兒?”曾梓圖說:“你才回來,婉兒也沒回來幾天,爹爹先前找不到人商量,身邊隻有一個胡大寧,隻好先安排他去幹了。”曾梓圖這一番說辭,聽上去倒也合情合理,滴水不漏。曾可以心裏仍然嘀咕著,嘴上卻不好再問。
“以兒啊,你好好養兩天,很快就沒事了。爹不打擾你休息了。”曾梓圖輕輕拍了拍曾可以的肩膀,站起身來。曾可以欠身說道:“謝謝爹。您也回去歇著吧,昨晚被那刺客鬧的,也沒休息好。”“快躺好。”曾梓圖扶著曾可以躺好,又給他掩了掩被子,這才轉身邁步走向門口。柯老三正在外麵等著,一見曾梓圖開門出來,趕緊過來扶他回去。
曾可以故意拿胡大寧說事,其實是想試探曾梓圖,看能否問出有關那個黑衣人的消息。沒想到曾梓圖說得頭頭是道,對黑衣人的事卻隻字未提。這更讓曾可以心生狐疑,覺得曾梓圖是有意瞞他。
曾梓圖回到房中,打發走了柯老三之後,獨自在桌邊坐下來,回想著剛才與曾可以的對話,想了想,覺得並無破綻,自顧滿意地點了點頭。
忽聽外麵有人敲門。曾梓圖問了一聲:“誰呀?”“爹,是我,婉兒。”曾婉兒說著,就推門走了進來。曾梓圖招呼她坐下,開口問道:“婉兒,怎麼有空過來跟爹說話啦?是不是又有麻煩了?”曾婉兒說:“不是我的事,是我娘讓我來的。”曾梓圖一愣:“你娘?她讓你找我什麼事?”曾婉兒說:“唉,是這樣的。如夢姐姐一直想著秋遇公子,我和哥哥一著急,就把秋遇公子墜崖的事跟她說了,本想讓她對秋遇公子死心。沒想到她聽了之後傷心過度,一直哭。我娘心疼她,現在又教她做法事超度亡靈呢。原來如夢姐姐好的時候,還可以伺候我娘。現在她自己也不行了,我娘那裏正需要人伺候。剛才我娘問起奶娘和阿繡。我本想回來招呼她們過去,可是沒找到,是不是她們還沒回來呀?爹,您打發人把她們從鄉下找回來吧,我娘還等著呢。”曾梓圖稍愣了一下,支吾道:“好,我安排一下。你回去告訴你娘,別太著急。”曾婉兒傳完了話,高高興興地走了。
曾梓圖悶頭想了一會,趕緊命人把胡大寧找來。胡大寧囑咐好工匠們不要到假山周圍亂走,然後才急忙來見曾梓圖。胡大寧一進門,曾梓圖先吩咐他把門關好,然後低聲問道:“奶娘和那個丫鬟的事,有沒有可能泄露出去?”胡大寧說:“不會。我早上還問過送飯的老桂,都還在,沒問題。”曾梓圖點了點頭,解釋道:“剛才婉兒過來了,說夫人要求讓奶娘和阿繡過去伺候,我還以為夫人知道她們的事了。”胡大寧安慰道:“不會的。夫人不在府裏,不可能看到她們。說不定隻是過去讓她們伺候慣了,現在忽然想起來,碰巧了而已。”曾梓圖點了點頭:“但願如此。奶娘跟了夫人近二十年,的確最熟悉不過。那個丫鬟也一直是夫人身邊的人,隻是上次疏散才臨時分開。如今夫人那裏缺人伺候,首先想起她們倒也不足為奇。”胡大寧說:“我看必是如此。隻不過,她們現在正關著,夫人要用她們,咱們放是不放?”曾梓圖又想了想,覺得應該沒有問題,這才對胡大寧說道:“夫人的事要緊。這樣吧,你去嚇唬嚇唬她們,教她們不要出去亂說,然後把她們放出來交給婉兒。她們在夫人那裏,見不到外人,跟關起來也差不多。”胡大寧點頭稱是。
曾梓圖又問:“那個人有什麼異常嗎?”胡大寧說:“沒有。還是不吃不喝,沒人的時候就發呆,我去了就叫罵。”曾梓圖點了點頭,說道:“剛才以兒問起了花園修繕的事,看來這個事太過招眼了,好在我已經敷衍過去。北冥教的朱雀使已經來過了,我想短時間內他們不會再派人來了。花園整修這個事可以停下來,你也不用日夜守在那裏了,偶爾去查看一下便好。注意把入口藏好。”胡大寧問:“我總覺得留著他是個隱患,為什麼不直接把他……?”曾梓圖搖頭笑道:“現在還不是時候,留著他還有大用處。”胡大寧也不好多問,隻是輕輕點了點頭。
胡大寧悄悄放出奶娘和阿繡,威脅她們不得把那晚看到的事泄露出去。奶娘和阿繡終於得見天日,當然滿口答應,又聽說是讓她們去伺候盧夫人,更是喜出望外。胡大寧把奶娘和阿繡交給婉兒小姐之後,便去花園打發那些工匠。幾個工匠早看出胡大寧不懂什麼,因此每日並不勞累。胡大寧把工匠都召集起來,高聲宣布:“花園這樣就算是整修完了,大家都辛苦了。老爺今天高興,在工錢之外,給你們每人另外賞五兩銀子。”工匠們喜出望外,一個個收拾了工具,歡歡喜喜地去賬房支領銀子。胡大寧又下到石洞檢查了一遍,然後封閉入口,做好掩蓋,又在附近巡查了一番,才回去向曾梓圖複命。
小靈子一時貪玩,拉著吳秋遇去看牆中秘洞,沒想到卻偷聽到曾氏兄妹與奶娘和丫鬟阿繡的一番對話,無意中得知那晚在小竹林見到的黑衣人是被曾梓圖擒了,正關在花園的假山下麵。他們剛來曾家那天,丁不二曾帶他們到過那個假山,看到了通往下麵的密道,也發現了那個石洞。此時更知道那個神秘的黑衣人就被關在下麵,小靈子真是忍不住想去看看。吳秋遇心裏也同樣好奇。兩個人便偷偷轉到花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