崆峒派的沙四海也來了,盧上崖、崔興茂等一眾弟子跟在他身後。沙四海看看昆侖叟和西秦巧子不在,認識的人中隻有棲霞派的明秀師太,便讓盧上崖先帶著人找地方坐了,自己走過去打招呼。明秀師太認得沙四海,跟他隨便說了兩句,又介紹了燕山派的顏震北父女。沙四海跟顏震北客套了兩句,與他們並沒有太多的話說,便回去找自己的弟子同坐了。
忽然有崆峒派的弟子指著遠處叫道:“師父,嵩山派的人!”“在哪呢?”沙四海的二徒弟崔興茂忽然站了起來。他一隻手掌被嵩山派的劉一虎打成骨折,幸虧有胡大夫及時救治才不至於廢掉,但現在仍然劇痛,一聽說有嵩山派的弟子出現,他自然非常激動。沙四海轉身望去,果然看到一夥人正往這邊走來。他仔細看了看,對眾弟子說道:“那不是嵩山派的人。”大弟子盧上崖不解:“師父,他們明明穿的是嵩山派的衣裳。”
沙四海說:“那是老君山的謝平。他們原是嵩山派的,隻因爭奪掌門之位失敗,便賭氣出走,在老君山自立門戶,因此服飾跟嵩山派的很像。你們仔細再看,還是有區別的。”盧上崖仔細看了看,確實如沙四海所說,那些人的服色與嵩山派確實不盡相同,便問道:“師父,那個帶頭的就是謝平?看上去年歲不小了。”沙四海說:“謝平與嵩山派的前任掌門韓禪同屬一輩,年歲當然不小。那個就是他。他們與嵩山派現在不是一路,你們不要輕易去招惹。”盧上崖等人點頭稱是。崔興茂也泄了氣,慢慢坐下來。
老君山的謝平帶人走過來,先看了看在場的眾人,雖然認出明秀師太和沙四海,但見他們都在和各自的弟子說話,也未作任何表示,便找地方坐下。他的弟子招呼夥計上酒,也跟著坐了。
祁少城陪著三位師父回來了。沙四海看到鄉野三奇,起身本想打招呼,忽然又覺得沒什麼意思,便假裝舒展了一下身體,又重新坐好,招呼弟子喝酒。鄉野三奇也看到了謝平,雖然知道他曾經是嵩山派的前輩高手,但是對他賭氣出走的行為有點不以為然,便沒過去致意,忽然瞥見棲霞派的明秀師太也在,便一起過去打招呼。
祁少城看到曾婉兒,不禁望了望吳秋遇和小靈子。小靈子趕緊衝他輕輕擺手,示意他不要說破。祁少城點了點頭,便走向曾婉兒。
曾婉兒看到祁少城,開口說道:“祁公子,你好。聽說這酒肆是你開的?”祁少城衝著郝青桐等人點頭致意,然後對曾婉兒說道:“嗨,這是我祖父想出來的。我當時覺得好玩,也為了三位師父喝酒方便,就從杏花村隨便弄了些酒來。”曾婉兒說:“不錯。這可方便了大夥落腳呢。”魯嘯帶著醉意說道:“主要是方便大夥有酒喝。很好,很好。”祁少城笑道:“曾小姐,你和幾位仁兄盡管暢飲,一律記在我的帳上。”曾婉兒說:“多謝祁公子。那倒不用。你們把酒運來也不容易,他們幾個有酒喝已經很高興了,不必再省酒錢。”
鄉野三奇跟明秀師太寒暄了幾句,又認識了顏震北父女,也去找地方坐下喝酒。陳康看到曾婉兒正和祁少城說話,不禁望著吳秋遇和小靈子偷偷暗笑。
小靈子趕緊抱著一個酒壇子過來,低聲道:“你好好喝酒,不要壞我們的事。”陳康笑道:“你不用緊張。曾丫頭現在顧不上糾纏你的秋遇哥哥,你看她跟我徒弟聊得多熱鬧。”小靈子看了看祁少城和曾婉兒,確實無暇旁顧。陳康忽然對丘壑說道:“大哥,我看他們兩個挺般配。你覺得那丫頭能否配得上咱們徒兒?”丘壑扭頭看了看,笑了笑,沒說什麼。小靈子笑道:“那你就去撮合他們好了。”說著,已然高高興興的打開酒壇子的封口,給鄉野三奇各自倒了一碗。陳康笑道:“這樣你高興了是不是?”小靈子嬌嗔地白了他一眼:“好好喝你的酒吧。”說完,放下酒壇子,回到吳秋遇身邊去了。
一群乞丐來到附近,往酒肆這邊望了望。他們是沒有錢過來喝酒的,知道這些武林幫派的人物也不會施舍,便找地方就地坐了,拿出袋子裏的幹糧來吃。這夥乞丐有些是丐幫洛陽分舵澠池支舵的弟子,帶隊的是八袋長老鄭老歇。吳秋遇和小靈子在土崗救了他們,又一同在歸來客棧住過,因此遠遠就認了出來。還有一些沒見過的,其中有個身形胖大的,看鄭老歇對他畢恭畢敬,想必就是丐幫洛陽分舵的九袋長老楚長老。
吳秋遇和小靈子雖然認識他們,但是現在自己換了裝扮,不希望被人認出,便沒去過問。祁少城跟曾婉兒聊了一會,忽然看到丐幫的人,吩咐夥計去給他們送過去兩壇酒。楚長老和鄭長老有些意外,聽夥計說了是祁少城吩咐的,便衝著這邊拱手道謝。祁少城拱手還禮,繼續跟曾婉兒聊天。
鄭長老打開酒壇的封蓋,聞了聞,點頭讚道:“好酒。楚長老,您先來。”楚長老接過酒壇子,喝了幾口,也點頭稱讚。鄭長老自己沒喝,而是直接交給手下的丐幫弟子,讓他們傳著每人喝幾口。眾乞丐有酒喝,自然高興,圍在一起,一個個爭先恐後,唯恐被落下。
很快兩壇酒就喝完了。鄭長老吩咐弟子把酒壇子送回去。楚長老問:“鄭長老,剛才你好像沒喝。”鄭長老說:“是。我不好這個。大家高興就好。哎,楚長老,你看那人是誰?”楚長老抬眼望去。隻見一夥嵩山派的弟子正往這邊走來,為首的是一個五十多歲左右的老者。楚長老認出那人,驚訝道:“魯千山?他還活著?”鄭長老說:“我看著就像他,隻是沒想到他會出現。聽人說他忽然帶人離開嵩山,結果遭遇了不測。”楚長老說:“看來是嵩山派氣數未盡。魯千山這次回來,嵩山派複興有望了。”鄭長老點了點頭,看著魯千山等人一步步走近。
魯千山認識楚長老,帶人經過丐幫弟子身邊的時候,忽然停下腳步,彼此拱手打招呼。楚長老說:“好久沒有魯兄的消息了,這些日子你都去了哪裏?江湖上的朋友都很惦記你呢。”魯千山苦笑道:“說來慚愧。我一時糊塗犯下大錯,害了一眾弟子不說,竟連嵩山派也讓不肖的弟子給葬送了。”
謝平故意大聲說道:“早知道嵩山派要斷送在那些不肖弟子手上!誰讓嵩山派選出那麼一個掌門!”顯然他對當年自己沒能當上掌門之事仍然耿耿於懷。魯千山一驚,這才發現謝平坐在那裏,頓時走近幾步,大聲怒道:“謝師弟,你還有臉說?論德論才,韓禪師兄當掌門都是名正言順!要不是你們非要爭奪掌門之位,嵩山派會弄得四分五裂?”謝平站起來,也走近幾步,毫不示弱:“他名正言順,你們有本事!你們有本事就好生經營啊,怎麼會讓嵩山派落得被官府查封的下場?”
魯千山和謝平怒目而視。兩邊的弟子也圍過來,劍拔弩張。丐幫的楚長老趕緊過來,準備解勸。棲霞派的明秀師太、鄉野三奇等人不忍看他們爭鬥,也都起身過來。沙四海及他座下的弟子、狼山六兄弟巴不得有熱鬧看,便都放下酒碗,往這邊瞧著。
吳秋遇和小靈子也停下手裏的活,走近幾步觀看。曾婉兒看到他們,笑著說道:“你們不好好伺候客人,還有心去看熱鬧?”祁少城趕緊解圍道:“他們沒見過這種場麵,一時好奇也是有的。”
當年謝平等人欲通過比武爭奪掌門之位,並邀集很多武林名宿來做公證。韓禪不忍看同門相殘,拒絕與他動手。謝平不依不饒,魯千山與韓禪感情最好,便出麵替韓禪擋橫。經過武林至尊翁求和、少林寺的住持了然大師共同勸說,終於化去一場爭鬥。韓禪秉承師父遺願,當上嵩山派的掌門。謝平等人心中不服,賭氣出走。雖然已經另立門戶,但是老君山一派的影響遠遠不及嵩山派,謝平在江湖上的名聲和地位也一落千丈,他心中自然不爽,因此對魯千山積怨甚深。魯千山也恨謝平為一己之私,造成嵩山派分裂,心中也早就憋了一口氣。今日見麵,難免要彼此發難。
謝平抽出寶劍,也不顧眾人攔阻,直接向魯千山刺去。魯千山閃身躲過,使出最拿手的嵩山小擒拿手與他周旋。鄉野三奇以及丐幫的楚長老見他們已然打在一處,一時也不便上前,免得被他們認為有所偏袒。明秀師太看到兩邊的弟子也要動手,便快步站到中間,進行阻止。楚長老看出明秀師太的意圖,趕緊去把魯千山手下的弟子勸住。鄉野三奇也擋住謝平帶來的一眾弟子。
狼山六兄弟中的老三賈衝喊道:“他們要打就讓他們打,何必阻攔?”明秀師太扭頭看了他一眼。老大彭可通趕緊讓賈衝住口。棲霞派的女弟子本要過去給師父幫忙。史雲雙攔住她們,小聲說道:“那裏場麵已經夠亂了,咱們就不要過去了。有師父在那裏,不會有事的。”眾弟子這才各自停下,往那邊望著。
魯千山與謝平鬥了二三十招,雖然並未吃虧,但是空手與謝平手裏的長劍賭鬥終究有些不便,便趁機抽身,去一個弟子那裏要了劍,返身再鬥。二人你來我往,鬥得精彩。狼山六兄弟看得呆了。老大彭可通喝彩道:“嵩山派的劍法果然精妙!”沙四海也自歎不如。史雲雙偷偷試著比劃了幾招,點了點頭。
小靈子低聲問道:“秋遇哥哥,你說他們倆誰會贏?”吳秋遇說:“他們使的是同樣的劍法,好像年歲大的魯前輩稍稍厲害一些。”小靈子說:“我覺得也是。剛才他空手打了半天,也沒有吃虧。”
魯千山與謝平各持長劍,又鬥了四五十招。雖然他們用的都是嵩山派的劍法,但是造詣卻有不同。謝平漸漸落了下風,心裏著急,便想著出狠招製勝,於是每一招都直取魯千山的要害。
明秀師太見了,不禁一皺眉,暗暗提氣在手,隻待出現危機的時刻便上前化解。小靈子雖然不懂武功,但是也看得出來,小聲說道:“那個姓謝的發狠了,好像要拚命。”吳秋遇也暗自憂心,雖然那些人跟他都沒什麼關係,但是他畢竟不願看到有人無辜喪命。
謝平將魯千山逼到嵩山派弟子的麵前,突然一劍刺向魯千山的小腹。魯千山知道身後站著弟子,自己若是躲了,後麵的弟子必有損傷,便沒有躲閃,而是用左手去抓謝平的長劍。他的擒拿手確實很快,手指將劍身緊緊捏住,右手的長劍便向謝平咽喉刺去。謝平完全沒料到他有這一招,一時亂了方寸,想要撤身,怎奈手裏的長劍被人拿住,一時後退不得。眼看魯千山的長劍已經刺到,謝平自知已經沒有機會躲閃,便閉目受死。
當即有老君山的弟子驚叫起來。明秀師太一驚,急忙搶步上前解救,怎奈離得稍遠了一些,已經來不及了。吳秋遇也是一驚。
魯千山的劍尖堪堪刺到謝平的喉嚨,忽然輕輕往旁邊一劃,從謝平的脖子旁邊前進幾寸,輕輕壓在他的肩膀上。謝平閉目等了一會,感覺喉嚨並沒有被刺到,這才睜開眼,垂目看了看頸旁的長劍,又抬眼看著魯千山。吳秋遇、明秀師太以及老君山的眾弟子都鬆了一口氣。鄉野三奇和楚長老讓兩派的弟子各自退後幾步,也走了過來。
魯千山左手捏著謝平的長劍,他的虎口已經被劍鋒拉出了血,正在往下滴著。他將謝平的長劍從自己身前移開,然後鬆了手,同時把自己的長劍收了回來。謝平愣愣地看著魯千山,開口問道:“你為什麼不殺我?”魯千山說:“謝師弟,咱們都是嵩山派的弟子,本來情同手足。就為了一個掌門之位,鬧得反目成仇,造成嵩山派四分五裂,以至有今日的結局。你就不覺得可惜麼?”
謝平看著魯千山:“你究竟想說什麼?怪我當年站出來爭搶掌門之位?”魯千山輕輕搖了搖頭,又歎了一口氣,說道:“唉,我有什麼資格怪你呀?若不是我一時糊塗,非要帶人下山尋仇,韓禪師兄怎麼會憂慮過度、積勞成疾,以至於英年早逝。說起來,我的罪過還大過你和其他幾位師弟。”謝平本以為他會乘勢向自己發難,忽然見他歎息自責,不禁深感意外,愣愣地看著魯千山。
胡大夫趕緊給魯千山包紮了手上的傷口。魯千山道謝之後,稍稍沉默了一會,又非常痛心的歎了幾口氣,眼睛裏幾乎轉出淚花,他看著謝平說道:“謝師弟,在咱們這些師兄弟中,你年紀最小。師父他老人家最疼愛你,我們幾位師兄也都很喜歡你。也許正是因為這個,讓你對韓禪師兄接任掌門的事耿耿於懷。不過我要告訴你,讓韓禪師兄接任掌門,確實是咱們師父的意思。可惜他老人家體弱氣虛,來不及宣布遺願便猝然仙逝。當時我和蒼井師兄都是在場的。隻是當時說了,你們以為是我和蒼井師兄偏向韓禪師兄,說什麼都不信,非要通過比武爭奪掌門之位,還假托師父遺命,請來武林至尊翁求和和少林寺的了然大師來作公證。韓禪師兄不肯與你比武,他不是怕你,他是不願意看到同門手足相殘。”